“真會裝可憐!”琥珀雙手環抱在胸前,冷冷的道。
侍女也沒有說其他的,將門推開,讓紫蘇進去。
“水!”紫蘇走到桌子邊去倒了一杯水,試了試水溫,遞給萬盼盼。
萬盼盼從絲毯裏伸出軟綿綿的手,卻接不住紫蘇的水,一杯水就這樣倒在地上,“你口口聲聲說願意像奴婢一樣伺候本宮,要是真有奴婢這樣伺候本宮,早就被本宮趕出去了!”萬盼盼閉著眼睛,聲音卻不小,“再去倒一杯!”
“太燙了,你想燙死本宮啊?”
“太涼了,你不知道孕婦是不能喝這麼涼的水嗎?”
……
不知道折騰了多少次,萬盼盼最後還是沒有喝一口水,不滿的道:“本宮的腿好累,你幫本宮敲敲腿吧。”
於是紫蘇又跪在萬盼盼的床尾,給她一下一下的敲著。
“太重了。”
“太輕了。”
“不是地方。”
……
折騰下來,天已經漸漸的泛出了白色,萬盼盼才大赦一般一揮手,“好了,你下去把本宮床前被你倒上水的地毯洗幹淨,別偷懶,馬上洗!”
“是!”紫蘇拖著地毯和自己疲憊的身體往外走。
經過琥珀麵前的時候,琥珀撇著嘴角冷哼一聲,水晶上前幫紫蘇拿過地毯,一手將她攙扶住,就在水晶手纏到紫蘇身上的那一刻起,紫蘇忽然想找到了依靠一般倒在了水晶的身上。
“卿妃,卿妃。”水晶搖搖紫蘇,“地毯拿給我吧,我去幫你洗。”
琥珀一把上前擋住水晶:“王妃說過讓她別偷懶!馬上去洗!”
“好!”紫蘇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往前走,明明就一刻鍾的路,走起來那麼漫長,紫蘇走到水井前,拿起一個木盆子,將地毯平鋪在木盆子裏,然後晃晃悠悠的去搖水,扶手很重,紫蘇以前都沒有發現那個扶手這麼沉重。
腦袋也好重,紫蘇似乎用盡了身上最後一絲的氣力才將那桶水搖了上來,可是就在她將水倒入木盆子的那一刻,再也頂不住了,整個人和木桶一起倒在了木盆裏。
水晶急切的呼喚,身邊那塊玉訣似乎在發燙,還有雙腿間溫熱的液體似乎在流淌著。
“無痕、無痕……”有什麼聲音在耳邊反複的低吟,“不要睡嗬、不要睡。”
是哥哥的聲音,是哥哥的聲音,紫蘇隻覺得黑暗的混沌中,那聲音帶來唯一的一絲光明,她渾身都被束縛著,為了拿一絲絲的光明,她要努力的往前爬往前爬,要突破這令人窒息的黑暗。
“紫蘇,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命令你不要死,你給我活過來,本王也已不計較你放火燒了雲起軒的罪。”大腦終於有了一絲清明,紫蘇耳邊哥哥的聲音漸漸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蕭允蠻橫的聲音。
紫蘇慢慢的睜開眼睛,看見房間裏跪了一地的人,跪在最前麵的那個顫顫巍巍的是琥珀,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布料還是幹淨的,灰和泥沾著血水貼在身上。
“卿妃,卿妃醒了,二皇子饒了奴婢吧!”琥珀爬到蕭允的腿邊,拉扯著蕭允的袍子,一下一下的磕著頭,額頭已經被磕破了,一行血順著額頭流了一臉。
“本王說過卿妃要有一點事情,你們都得陪葬,但是沒有是說過卿妃要是醒來,本王就會饒了你們!”蕭允的聲音裏充滿了戾氣。
他在為自己動怒嗎?他是在意自己嗎?
紫蘇側著臉看著蕭允,眼眶裏酸酸的,很顯然這個男人是不顧一切的從戰場上趕回來的,盔甲還來不及褪去,臉上的胡子還沒有清理。
“你不死,本王拿什麼替本王的孩子殉葬!”蕭允的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將紫蘇劈的一下子找不到北。
孩子,孩子呢?
紫蘇猛然將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原本已經凸起來的肚子現在已經是一片平坦。“啊!”紫蘇忍不住的尖叫了起來。
那聲音是那麼的撕心裂肺,蕭允原本難受的心,更加淒涼。紅著眼睛死死的拽著紫蘇的雙手:“將翡翠趕出雲府,戀戀和琥珀拉出去砍了,其他人和小妾全部趕出去!本王再也不想看到她們!”
“不,我要為我的孩子報仇!”紫蘇拽起蕭允的手放到嘴邊,狠狠的咬了一口,蕭允沒有動,本來前方的戰事就很煩,家務事又是一團糟,蕭允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麼為難過。
“滾,都給本王滾出去。”蕭允大手一揮,不管琥珀怎麼的呼天搶地,幾個上來的家丁把她給架了出去。
蕭允走過去將門關好,再端了一杯桂花紅棗茶給紫蘇:“你現在身子不好,別動怒,好好休息,一切都有我在。”
紫蘇一揮手將那杯自己最愛的茶湯打落在地上,圓滾滾的紅棗在地上打著滾,點點的黃色的小桂花像是誰的淚水。
“沒了孩子,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意思?”紫蘇翻著白眼看著帳頂。
蒼天,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你說啊!要是讓我的命去換肚子裏孩子的命,可以不可以?
蕭允一把將紫蘇摟在懷裏,以前都沒覺得紫蘇在自己的生命中如何的重要,可是當自己接到水晶的書信,連夜趕回來看到的卻是紫蘇躺在血泊裏的時候,自己的心真的刺疼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沒有了孩子,還有我。我們還可以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哼!”紫蘇冷哼一聲,“要不是你,這個孩子根本就不會失去!”
是的,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因為自己中了毒本來就先天不亮,之後又是自己被蕭承所暗算拿匕首往紫蘇的身上插了一刀,雖然那一刀看上去對紫蘇沒有什麼傷害,但是對孩子卻是雪上加霜,自己這一次的離開,丟下她一個人受折磨,直接導致了孩子的流產。
當宋嶽霖抱著那個血淋淋的已經成型了男孩給他看的時候,從來沒有掉過眼淚的蕭允留下了心疼的淚,自己貴為皇子,可是很多的事情卻無能為力。
養父母和弟弟保不住,自己喜歡的女人被大哥搶走,現在想要去好好愛的女人和自己第一個孩子,卻被自己領回家的另一個女人傷害。
而自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情發生。
“你隻會拿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出氣,你是多麼聰明的人,你難道看不出這一切都是萬盼盼一手操縱的嗎?”紫蘇被怒火侵蝕了最後一點理智,對著蕭允咆哮起來。
蕭允聽到“萬盼盼”三個字,原本皺著的眉頭鎖的更緊了,的確如紫蘇所說,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需要萬穆的幫助,娶了萬盼盼造成的。可是—。
蕭允不得不警惕的環顧四周,萬盼盼陪嫁來的家丁自己是動不了的,這裏麵不乏武功高強的人,他們隨時都可能來偷聽,他捂上紫蘇的嘴,低聲的吼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盼盼也是孕婦,且不說頂著這麼大個肚子不方便,就是將心比心也不會來傷害你和你的孩子,她絕對不是一個毒婦!”
紫蘇卻聽不出蕭允話裏的話,此刻的她腦袋裏隻有如何讓替自己的孩子報仇的想法,她狠狠的推開蕭允,打開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歇斯底裏:“是的,沒了我肚子裏的孩子,她的地位就更加牢了,這個雲府就是你們的天下,那麼困著我在這裏做什麼?”
“本宮的地位就是牢的,所以本宮沒有必要害你!”萬盼盼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紫蘇死死的盯著她凸起的肚子,為什麼自己的孩子在這場鬥爭中夭折了,她的孩子卻還是好好的?憑什麼?
蕭允看到萬盼盼過來了,立馬丟下紫蘇迎上去:“盼盼,你這麼大的肚子了,來這裏做什麼?紫蘇她剛小產,衝撞了你,多不吉利啊!”
紫蘇冷冷的看著蕭允,他對她的語氣是那麼的輕柔,眼神還是那麼溫柔,那才是看自己妻子的眼神,自己在這裏算什麼?一個多餘的人。
紫蘇舔舔自己幹涸的嘴唇,心裏暗暗道:萬盼盼,你等著我怎麼報複你,之前對你的忍讓都是因為孩子,但是我一味的忍讓換來的就是孩子的離去,我要讓你也嚐嚐失去孩子的痛苦。
“多謝二皇子。”萬盼盼側過頭來對蕭允微微一笑,在蕭允的引導下,風情萬般的走出了房間,門“吱呀”一聲掩上。
紫蘇的一滴淚劃過臉頰,滴到手中所握的那塊玉訣上,忽然那塊冰冷的玉訣又像是上次那樣發出淡淡的光芒。
無憂的聲音再次淡淡的響起:“無痕,離開他……他給你的隻有傷害,你不是曾經給我說過,不求轟轟烈烈的死生相許,隻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攜手嗎?”
紫蘇含著淚,不作答,應該是自己走火入魔了,要不怎麼會有那麼多瘋狂的念頭,為什麼會聽見此刻最想聽見的聲音?
其實一直以來以為自己的心裏隻有哥哥,慢慢的蕭允擠了進來,再到後來碰到什麼事情的時候想到第一個人就是蕭允,甚至剛才麵對失去孩子的傷痛的時候,自己想起的還是要躺在蕭允的懷裏,聽他安慰。
可是蕭允呢?他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卻還是偏袒這那個女人,在自己的麵前和她一起離開了,蕭允的世界沒有她,她的愛情的世界卻隻有他。愛情就是這樣嗎?從來就沒有有公平可言。這是一場沒有時限的角力戰,誰在乎的越多,就輸的越慘。
看著那一雙的背影,紫蘇心裏、腦海裏隻有仇恨。
將仇恨化成愛,也許要十年、百年、甚至千年。
可是將愛化成仇恨,有時候隻需要一瞬間。
“無痕,你沒有產生幻覺,我是無憂,我沒有死!”蘇無憂的聲音淡淡中含著一絲的急切。
紫蘇瞪大了眼睛,捧著那個玉翻來覆去的研究:這是怎麼一回事情?
上次在驚雁穀碰見一隻會講人話的鳥已經讓她驚訝不已了,這次又變成了玉會說話?下次會不會身邊所有的東西都開始和自己說話?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紫蘇於是開始試著和那塊玉說話:“你真的是哥哥嗎?你沒有死?”
那玉對著紫蘇緩緩的說來原委。
原來那次和蕭行奕、蕭允一起出戰,敵人的大將追來,蘇無憂毛遂自薦的承擔了斷後的責任,為了盡量的減少傷亡,蘇無憂隻帶了少量的將士阻截,憑著他的驍勇,成功的拖延了時間,可是最後他身邊的將士一個個戰死,隻剩下渾身受重創的自己,在馬匹躍下懸崖的那一瞬間,他利用“離魂術”將自己的一絲魂魄凝結在蕭允留給他作為聯絡用的玉訣上。
這個“離魂術”的口訣是蘇無憂偶爾的一個機會,從一個方士的那裏得回來的,那瘋瘋癲癲的方士賒了帳喝酒,最後沒錢還被人追打,蘇無憂替他還了酒錢,那個方士就拿了這麼一個口訣來感謝蘇無憂,沒想到在最危險的時候,這個法術竟然挽救了他的一絲魂魄。
“太好了!哥哥,你竟然沒有死!”剛剛經過喪子之痛的紫蘇,一下子又麵臨著哥哥沒死的欣喜,大悲大喜之下,紫蘇忽然感到渾身有一股奇怪的氣流在湧動,膨脹膨脹,似乎要突破自己而出。
“無痕,你快調理一下自己的氣息!”蘇無憂的聲音有些焦急。
紫蘇雙腿盤坐在床上,按照那個玉訣所說,一隻手擱在一個膝蓋上,捏了一個蘭花訣,調息吐納。一個周天之後,紫蘇覺得心裏舒服多了。
“卿妃,你想吃點什麼東西麼?”小珠輕輕的叩了叩門,小心翼翼的問道,剛才二皇子把她叫去了,囑咐了好一番,說自己現在什麼事情都不用做了,隻需要好好的照顧好卿妃的身體。
這樣子的二皇子很少見,小珠有些欣慰,覺得自己的主子雖然失去孩子,但是重新得到了二皇子的關心,還是值得的,特別是二皇子為了替自己主子出氣,竟然將府裏看不順眼的人都趕了出去。
“我什麼都不想吃,給我搞一壺桂花酒來吧!”紫蘇調息好了,歪在床頭拿起一本詩詞胡亂翻了翻,結果越翻心越煩。
小珠乖順的將一壺桂花酒端給紫蘇,擔心的看著她眉眼間落寞的神色:“卿妃,你,你沒事吧……其實奴婢看二皇子還是……”
有些人喝酒為的是求醉;而紫蘇喝酒為的是要從別種的醉酒中清醒過來。
她要清醒的看到蕭允的麵目,看到他這個人做著一些溫情的舉動可是心一直都是冰冷的,他被姐姐傷的太深了,再也不願意相信其他的女人,當然自己不是例外。
“小珠,到藥房裏去幫我抓點人參和甘草。”紫蘇放下酒壺,眼睛因為喝酒變得格外的亮,亮的似乎要滴得出水來了,捏碎了酒杯,紫蘇就學著男人的樣子,昂起頭,高高的舉起酒壺,往自己的嗓子眼裏傾倒酒汁。
“卿妃,這些藥材對您的身體沒什麼好處。宋太醫說了您現在的身體很虛弱,不可以大補。”小珠小心翼翼的道。
宋嶽霖?
“哦?那你幫我把宋太醫請過來一下。”紫蘇再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卿妃,您不能再喝了!”小珠看的有些眼澀,不顧禮節的上前按住紫蘇的手,“您的身體還很虛弱,要是這次落下了病根子,以後就很難懷上了。”
“下次?”紫蘇輕輕撥開小珠的手,一昂首,一壺滿滿的酒就順著嗓子流到了胸口,天氣很熱心卻很涼,任是再多的酒也澆不熱。“沒有下次了!”
小珠聽了這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慌得連忙跪在紫蘇的麵前:“卿妃,奴婢知道您現在很傷心,但是日子還是要繼續,您以後和二皇子還是要過日子,您要讓那個萬盼盼過不了好日子才是。”
“萬盼盼?”紫蘇冷笑一聲:“她已經沒有多少的日子了!”
小珠聽了這話,更是不明就地,隻知道拉著紫蘇的裙角哭泣,看著紫蘇將滿滿一壺桂花酒喝的幹幹淨淨。
想不醉的時候很容易,想醉的時候卻很難,紫蘇越喝越清醒,越喝越冷,將酒壺往地上一摔,推了推小珠:“小珠,為我的話,就立刻幫我把宋嶽霖給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