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愛電郵 (桐話)
達子離開的那天,莞感覺整個世界都凝固了,隔著玻璃窗看著大夫們忙著心肺複蘇,忙著打開各種自己都不知道的儀器,玻璃窗外麵的自己,無能為力,達子就那樣離開了。
葬禮舉行得很安靜,沒有仰天的哀號,隻有眼淚悄無聲息的落在鬆軟的土地上,牽著孩子的手,莞盡量克製著自己的顫抖,他能感到孩子的手心沁滿了汗水,隻是莞沒有勇氣去看孩子一眼。
湛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即使自己也是那樣難過,他還是沒有去跟爸爸說一句話,回到家隻是打開冰箱,默默的在廚房扯著冷麵包,桌子上達子進醫院前玩的填字遊戲表還在那裏。盯著電腦屏幕,莞雙手在兜裏按了按那包紙袋,裏麵的藥片還在,指甲般大小的藥片讓莞感覺到所有的悲傷都儲存在了那裏,莞倒好了一杯水,右手握了握拳頭,左手從兜裏掏出了那袋小小的紙包。
電腦屏幕閃了閃“From
My
Darling”(來自於親愛的)一封電子郵件進來了。莞把藥片放到水杯裏,看著藥片越來越小,旋轉著,冒著氣泡沉到杯底。一邊搖晃著水杯,莞點開了電子郵件:
Hello,莞蛋蛋,我就猜到了這時候你一定會打開電腦,每天看股票都要看到那麼那麼晚,今晚就當是給我的禮物,早點睡吧,怎麼樣,能第一時間看到我的郵件是不是很興奮,不要太激動哦,我就是這麼迷人,寶貝湛在哪裏?吃飯了沒?咱孩兒脾胃不好,一定不要吃涼的哦,我現在不在家剛好是給你當個模範爸爸的機會,哈哈~我怎麼能這麼善解人意呢?
其實我是在醫院裏給你敲的這封電郵,外麵的老頭一直在放評書,擾亂我的寫作思路,文采要是不好就要怪那個老頭好了,放心吧,寫這封郵件的時候我沒有哭,隻是一直在想你看這封信時是什麼感覺呢?
是的,我現在在另一個世界,其實我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但你要相信,我一定會監督你看完這封郵件的,要是看不完,我就會操縱你的電腦每天死機一次。
看到這裏莞笑了笑,把手裏的水杯放在茶幾上,繼續讀了下來。
所以,那個小誰,莞蛋蛋,一定要堅持看完這封信哦,我想我會很安靜的離去吧,這個病不會有很多痛苦的,我沒做化療,所以離開時還有著一頭烏黑的頭發,我很開心,每天早上還可以梳個沒完,現在切入正題吧。
我知道你很難熬,我知道你現在感覺世界都已經被我帶走了,其實我隻是離開了,到了一片麥田,吃著大自然結晶。我想湛現在應該在你身邊吧,回頭看看咱的寶吧,有你那樣高挺的鼻子,我可愛的眼睛(不要笑話我,我眼睛要是不可愛怎麼能得到你?)全班前三名,雖然體育差一點,但是咱寶鋼琴彈得好,全校老師都爭著搶著推薦咱寶去他班。
親愛的你沒像個娘娘腔一樣正在哭吧?沒哭就好,記不記得大衣櫃裏麵我總愛放手飾的那個大盒子?上麵那一層,你新買的T恤還沒穿呢哦,你最愛那件,都不穿豈不是很可惜?穿上衣服去吧,領著咱的寶去吃火鍋吧,都答應了人家考試全班第一就請他吃十頓火鍋,怎麼能不兌現呢?
哦,對了我背著你自己又申請了個郵箱,不要怪我哦,總跟你用一個郵箱弄得我每天都得分類,頭都大了,我終於有個自己的郵箱了,別打算著試我的密碼,郵箱裏有一個禮物,我會在最後送給你的哦,到時候密碼自然就告訴你了,我現在就告訴你一個字是-F,急急你,好有成就感,大夫來換藥了,我先不搭理你了。
莞沒有哭,又讀了一遍郵件,轉身關了電腦,找出了那件T恤,拉著湛開門走了出去。“湛,咱們今天不吃麵包,吃火鍋”,路燈下,一高一矮,高的拉著矮的,矮的一步一跑跟著高的,鑽進了火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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