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2 / 3)

天漸漸的昏暗下來,站立船頭的紅豆和慕容泓終於看到久久等候的人。墨白依然灰巾遮麵,他身後麵跟著十幾個人,其中的一個就是山穀裏見到的鄭柏。紅豆暗暗的打量過去,發現鄭柏正打量兩艘船上的情形,紅豆蹙了蹙眉,看來玄鳳猜測的不錯,不知一會將發生什麼?發現紅豆看過來的目光,鄭柏不露痕跡地垂下了眼眸。此時的慕容泓,眼中隻能看到一人,那就是墨白,求證似的望向紅豆:“他——他——”紅豆輕輕的點了點頭。慕容泓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全身上下罩著灰布的人就是當年豐神如玉的——墨白?向前急走了幾步,顫聲問:“你——你——真的是墨白?”墨白嘴唇張了張,卻沒發出半點聲音,淚霧瞬間模糊了視線,最後身子向前猛的一撲,跌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匍匐在慕容泓的膝下:“老大人——我是墨白啊!”慕容泓一把將他扶起,上上下下看了好長的時間,再也忍不住,伸手將他臉上的麵巾掀去,不堪容顏無遺的暴露在眾人眼前。那一瞬,慕容泓仿若蒼老了十年,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紅豆連忙將他扶住。墨白渾身顫抖的跪臥在地上,掩麵如絕望的獸低嚎出聲。慕容泓眼淚迸出,顫抖的雙手抓住墨白,不停推搡:“你的臉為什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的晴丫頭在哪裏?”墨白淚如雨下:“墨白該死——墨白對不起您和夫人啊!”

慕容泓悲憤至極:“原來你還清楚這一點?我和夫人把你當作親生的兒子一般看待,你卻這般的回報我們?墨白呀墨白,你可知道我和夫人為了你們早生了多少華發,更可憐的是夫人,為了你們這兩個不孝之人,一日病重似一日,你說你——有何顏麵回來見我們?”墨白低泣道:“我是沒有臉回來見二老,隻是事關重大,為了晴兒,我非回來不可——當年,縱有千般不是,但我對晴兒是真心的!”慕容泓連聲冷笑:“你對她是——真心的?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墨白顫聲道:“其實,在很早以前我們就彼此喜歡。”慕容泓厲聲問道:“很早以前,有多早?早在九王爺迎娶之前?你回答我!”在慕容泓銳利的目光下,墨白顫抖著唇,點了點頭。慕容泓老淚縱橫,淒然慘笑:“那你們早幹什麼了,當初晴未嫁之時,你幹什麼了,我怎沒見你當麵提親,為什麼那時候不說出來?是不是,你把我和夫人當作嫌貧愛富貪慕榮華的勢利小人?所以不敢開口?你回答我!”墨白被慕容泓這一段聲色俱厲的話語問得不知所措。慕容泓含淚又道:“晴兒那丫頭,她既然喜歡的是你,那她為什麼答應嫁給九王爺,是哪一個逼她了?還是哪一個強迫她上的花轎?那個孽障在哪裏?”墨白啞口無言,過了一會,開口道:“晴兒九年前就落入——宣遠王爺玄鳳的手中。”

慕容泓瞪著墨白:“你說什麼?九王爺這幾年間一直在追尋晴兒的下落,是何等的憂心,晴兒怎會在他手中?晴兒若是在他手中,他又為什麼辛辛苦苦的去找?”墨白淒厲的冷笑一聲:“這正說明他心思歹毒,表裏不一,他是故意做戲給你們看,給世人看。”聽到這裏,紅豆暗歎了一聲,向隱在內艙的淡淡身影投去一瞥。慕容泓搖頭,厲聲道:“這不可能!我一生為官,參政朝堂,深知九王爺的為人性情,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墨白傷心欲絕,嘶聲道:“老大人,我是你從小看到大的,難道你就不了解我嗎?難道我會扯這彌天大謊?晴兒——她現在生死不明啊!”慕容泓被他最後一句話驚得連連退了好幾步。墨白淒然苦笑,說起往事:“老大人責問的對,當年我幹什麼了?我和晴兒青梅竹馬,卻為何錯失良機?我也恨自己太過懦弱,為什麼不敢開口,不敢告訴她我的心意?我是怕你們二老嫌棄,我是害怕她心中沒有我,若是一旦開口,日後就無顏再看不到她——直到我真正的失去她,我才知道原來是如此的痛徹心扉——有一天,倩雪告訴我,晴兒心裏是有我的,心裏麵惱我不聲不響,心裏麵惱我的怯懦——那時候,我終於知道——我不能沒有她,失去她,我此生將毫無意義,所以我就去找她。”說到這裏,墨白想到後來發生的事情,臉上竟現出幾許柔情蜜意,紅豆暗歎一聲,想必這一去稱了他的心意。

墨白又道:“九年前,晴兒終於下決心與我一同離開宣原王府,我們十天十夜馬不停蹄,希望逃到一個沒有人識得的地方,為了沒有蹤跡可查,我們每到一個地方就換一輛馬車,事事計劃周詳,可是——最後還是被他追上了。事實上,自從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天,我們就知道犯了天大的忌諱,也對不住他,所以我們苦苦的哀求,希望他能夠原諒我們——可是他不但不能諒解——最後還傷了晴兒——晴兒那天受盡了屈辱,至於如何對我——手段我不用說,老大人隻要看到我現如今的樣子,也就清楚明白了。也許是老天可憐,我僥幸撿回了一條性命,老大人——你看我是在說謊嗎?”慕容泓連連搖頭,落淚道:“我自是知道你不會作假,可是我也相信九王爺,他說沒有做過就是沒有!你們——叫我相信誰?”墨白含淚道:“老大人自然要信我的話,我的話句句是真!”慕容泓搖頭道:“當年錯在你們,他就是取了你們二人的性命,我也沒有半句話好講,他沒有必要費這樣的周折!”墨白拭了拭眼淚道:“因為他恨我們,他要我們生不如死——當年晴兒——有了我們的骨肉。”慕容泓整個人被他最後的一句話驚呆住,搖搖欲墜的跌坐在一旁的藤椅上。墨白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如根根細針刺入玄鳳耳中,縱身從艙內衝了出來,一手攫住墨白,手臂上的肌肉劇烈震顫,恨聲道:“你說什麼?”墨白驚愕地望著玄鳳,半天問了一句:“你是誰?”

縈繞不解的事情,心間有了痕跡是一回事,真真切切聽在耳中又是一回事。玄鳳急怒攻心:“你口口聲聲說我心思歹毒,卻不知我是誰,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笑話?”墨白怔了一會,身子劇顫,眼睛裏除了恐懼俱是恨意:“你就是——那天你一直坐在軟轎之中,所以我一時沒有認出——你為什麼會在這裏?”說罷,墨白不安的向慕容泓望過去。慕容泓心思全亂,眼睛定在自己顫抖的手指上,誰也不去看。盛怒下,玄鳳手上不斷的用力,那個時候他遠在西疆——如果——如果——有那麼一瞬,殺機頓起。紅豆大驚失色,慌忙走過去,緊握住他的手連連搖頭。看著紅豆焦急神情,玄鳳心中猛然一凜,最後,勉強壓抑住胸中翻湧而來的怒氣、傷心、難堪,倏地鬆手。紅豆扶起墨白,輕聲問道:“墨白大哥,聽你剛才言語——你以前可識得九王爺?如果識得,你剛才為什麼沒有認出他?還有,你既然說當年害你和晴兒小姐的人一直坐在軟轎之中,你怎知道那人就是九王爺?那天你可親眼看到他?”此時再看紅豆,墨白的心中難免產生猜忌,紅豆與玄鳳之間的親昵與默契讓他心中陡然一驚,暗怪自己那日太過輕信——可是墨白大哥四字自紅豆口中喚出,他又感覺久違的親切,而且紅豆字字輕柔,心思百轉後,說道:“晴兒大婚那天,曾經遠遠的見過他——”墨白臉上露出茫然之色,“而那日——他一直坐在軟轎之中,隔著隱隱紗簾——”忽然間驚覺,當日自己並沒有清晰見到玄鳳的麵貌,而且昔日短短一瞥,隻記得那刺眼的喜紅,其他的一切淡到隻留下輪廓,如果剛才玄鳳不說出那一番話,自己也不會知道他是誰?心中一急:“軟轎上有宣遠王府的標誌,所有的侍衛都佩有宣遠王府的令牌,每個人都呼他為九王爺——這還能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