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酒客妄言(1 / 2)

正值仲春,江南一帶細雨綿綿,一下就是十天半月不得晴朗。

這日中午,雨水漸歇,薄雲裏透出些日光,倒還溫暖。荊州城一家小店裏,一位素衣青年男子獨自一人,坐在西北角的一張桌子旁。他不過二十一二歲年紀,麵皮黝黑,雖算不上十分英俊,但五官端正,一對黑眸透著股英氣,身著輕便的素色粗布長衫,左側擺放著黑鯊魚皮裹身的長劍。

此人便是一年前與銀台寶劍一同匿跡江湖的葉疏影,他手中寶劍便是銀台劍。

一年半以前,葉疏影忽然攜著銀台劍出現在江湖上,並在半年之內漸露鋒芒,從一個寸步難行處處遭人質疑的無名小子,漸漸被武林眾人所接受認可為新的銀台劍主。但是,一年前,葉疏影又忽然與銀台劍一起失蹤了。就像當初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一樣,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裏。

盡管他裝扮與行事都十分低調,但還是引起了旁人的主意。隻因他的那口劍太過招搖,那是出自劍王島戈氏鑄劍師之手的名劍,世上僅有六口。

南麵和東麵的另外兩張桌子上的幾個人,看那裝扮和氣勢都不像普通人,武功定然不差,他們表麵上神色悠閑地吃飯喝酒,但氛圍極為詭異,似乎都用餘光留意著葉疏影,保持著警惕,給人一種隨時能拿起兵刃拚命的感覺。

隻有中間一桌,兩個酒客正喝到暢快處,桌上幾樣下酒菜已所剩無幾,酒卻不曾斷飲。

這兩人一個中等身材,四十上下年紀,另一個顯得消瘦,三十出頭。隻聽得那個消瘦的酒客豪飲一杯,道:“胡大哥你聽說了嗎?饒州賀家前日夜裏慘遭滅門了。”

姓胡的酒客道:“這麼大的消息怎會不知?因為流沙劍,和十年前的湘西沈家一樣,全府上下無論主仆老少,沒留下一個活口。又是七星教幹的好事!”

瘦子道:“胡大哥這回可說錯了一句——十年前沈家未必沒留下活口。大哥你可曾聽說最近兩日雪封劍又出現在江湖上了?若是十年前雪封劍就落入了七星教,那麼它不可能在江湖上出現,而且還是在一個年輕姑娘手裏。”

姓胡的說道:“那也未必,七星教的雨姬就精通劍術,難道她就不能用雪封劍?我聽說此人不過十八九的年紀,不僅生得美若天仙,手段也十分了得。”

瘦子道:“可不是?想那鳳來閣的八大飛賊,個個本事非凡,在江湖上也算鼎鼎有名,可那雪鷗和盧淩子不也雙雙栽在了雨姬手裏。唉,‘誰道月容花色好,無常鞭下命難存’,說得一點也不錯。”

姓胡的卻嘻嘻笑道:“錯了,錯了,應該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要是能有幸見到雨姬的花容月貌,就算死十次也是甘心。”

瘦子笑道:“就怕你沒有十條命,就算有十條命,隻怕還沒看清她的花容月貌就見閻王去了。”

姓胡的道:“我聽說她平時都用一塊絲絹蒙著麵,隻有殺人的時候會露出真麵目。我將來若是真能死在她手上,也值了。”

瘦子不以為然,嘻嘻笑道:“江湖上見過她的人都死了,她究竟有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美,誰知道呢?說不定她是因為長得太醜了,才將見過他的人都殺了滅口。”

姓胡的道:“你竟敢說雨姬是醜八怪,你是活膩了?”

瘦子仰頭大笑:“反正她又聽不到……”他這麼一仰頭,餘光之中似乎多了條紅色的人影——此人身著殷紅長衫,坐在靠門口不遠的一張桌子旁,白玉般無瑕的雙手輕撫茶杯,烏發如瀑垂至腰際,一塊白絹遮著臉龐,露出一對明若星辰柔如秋水的眸子。

瘦子看得呆了——什麼樣嬌貴的千金小姐才配擁有這樣的無瑕玉手?怎樣的花容月貌才能配得上這般靈動迷人的眸子?她什麼時候能除去麵上的白絹將杯中茶水飲盡?

紅衣女子仍在把玩杯子,絲毫沒有要喝水的意思。

瘦子忍不住打量著她的身段,從她的烏黑長發到她的冰雪般的頸項,從她的肩到她的腰,從她的腰到他的腳,就連她簡單而又精致的靴子,叫人看了有說不出的舒服。瘦子暗想,如果梨花院的鶯鶯姑娘能有如此身段,能有如此清澈明媚的眸子,他一定心甘情願為她赴湯蹈火。

瘦子雙眼迷離盯著她的腰,目光似乎想穿透紅衫,可是她腰際上係著的一件灰暗的物件顯得那麼礙眼那麼不協調。瘦子瞧見這件東西,目光便如觸電了一般急忙移開,渾身打著冷戰。

姓胡的道:“兄弟,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