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3 / 3)

“阿拉服了儂,橫豎都有理,蠻不講理。”玲兒服貼地貼緊天仁的胸膛。“走,上船過江去。”

兩人來到南碼頭。

天仁把白金項鏈往自己脖子上套,玲兒一把奪下,說:“儂滿脖子的鬃毛,還有虱子,別給阿拉弄髒了。還有,上次阿拉扔給儂的東西,全部還來。哼,窗口打票去。”

兩人上了輪渡,汽笛一聲長鳴。天仁心頭陡然一震,抬手一指浦江對岸浦東濱江大道邊的星巴克,建議說:“玲兒,走,我們到那家思巴達克斯坐坐去。”

“沒文化的野蠻人,那叫思達巴克斯。儂把儂自家當做思巴達克斯了,想去那裏亮出儂的臭腳丫臭臭外國人、上海人,是不是?儂還沒發達到那麼牛的程度。”

“玲兒,你還記得我講過的蠢話?”

“嗯,人家是個小心眼兒,心裏隻裝得下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

“不告訴儂,人家心裏也有自己的神山。”一陣寒風刮來,玲兒貼天仁更緊。

船近江心,分明不是橫越江麵,恰似奮力逆流而上。一邊外灘,一邊陸家嘴。那麟次節比的高樓分明是高高矮矮的觀眾,在為江中這個小兄弟鼓勁,喝彩,加油。

玲兒依偎天仁,看江麵海鷗飛翔。江風吹拂玲兒秀發,直往天仁臉上拂掃。

兩人沉默,任寒風刮割臉麵。

船靠岸邊,上得岸來。

玲兒說:“知道不?阿拉有兩個大學同班同學,在大學裏要好得不得了。去年一畢業,兩人就結婚,可半年不到就離婚了。男的是農村的,家裏窮得很,女的是上海人。結婚後夫妻倆的房租都要女方父母出,女方姆媽說嫁個老公連房租都付不起,嫁他幹嘛?上海喝水也得花錢。”

“還是朵瑪她們那裏好,你渴了,有山泉,你餓了,嘴就對著草甸上正在吃草的羊的奶子喝,那可是熱好的鮮奶。”

“嗯。”玲兒的心飛向了神山,心想,在神山,喝水不用花錢,有山泉,有鮮奶。

出了碼頭,來到街邊。

玲兒眼睛在祈求,嘴在說:“今天,阿拉姆媽請客,阿拉大娘舅三姨伊拉都要來,儂……”

“我……我得趕去工廠。”天仁應道,心想,你們家來那麼多親戚,我一去,不是要給我來個三堂會審開公審大會?我現在得先攘外,後安內,一大堆事情正等著我。

“儂要去儂昆山的工廠……跟單?”玲兒低下頭去,後悔自己嘴快,差一點說漏嘴。可是,姆媽今天專門要人家帶儂回家跟親戚們見見麵的呀,要親戚們為儂打分的呀,要不人家今天也不會這麼狠的敲詐儂了。本來應該儂主動向人家提出申請,求見高堂的呀,人家厚著臉皮求儂,可是儂……

“玲兒,這是100塊錢打車費,拿著。”

“不用。人家每個月有5000塊錢工資,繳2000塊錢給姆媽,自家花1000塊,剩下2000塊存定期,儂放心,啊。”

天仁心頭一顫。我放心?

“喏,拿著,上海的冬天天氣幹冷,早晚洗澡後,往手腳上抹上一點兒。”玲兒從包裏取出一瓶綠荷,遞給天仁。

“我從不用化妝品。”

“不是化妝品,儂手上裂口子了。”

“玲兒,你……”天仁接過綠荷,恰好手機鈴聲響起,天仁打開手機一聽,應道,“你好,張……好,我馬上過來。”

玲兒臉上陡然變色,從天仁手裏一把奪過禮品包,轉身一招手,一輛出租車“嘎”地停在玲兒麵前。玲兒上車,捂臉。

玲兒回到家裏,滿屋子親戚立刻圍攏來。幾個女客摟著玲兒,鑒定玲兒脖子上白金項鏈的真假。

“啊呀呀,是真的哦?還有長筒馬靴呀?這得花多少錢呀?”

玲兒輕描淡寫地應道:“不多,這幾件破爛東西一共才花了他五萬多塊錢。哼,算便宜他小子了。”

幾個女客鬧鬧穰穰。

“儂咋不讓伊來阿拉家?”

“憨大,別這麼早帶伊來阿拉屋裏廂。伊一進了阿拉屋裏廂的門兒,伊就成了阿拉屋裏廂的人兒,伊的錢兒就成了玲兒的錢兒。那時候,伊花的錢兒可就是玲兒的錢兒,玲兒就舍不得花了呀。玲兒,趁伊還是外人的時候,狠狠宰宰伊。”

玲兒媽在廚房裏大聲唱:“伊在昆山收購了好大一家工廠,工人好幾千人啦,伊是法人代表。伊太忙啦,伊向阿拉屋裏廂玲兒請了假今天不來阿拉屋裏廂吃團圓飯的,阿拉屋裏廂玲兒同意了的。玲兒,對不?”

“嗯。”玲兒鼻孔裏應一聲,走進自己的閨房,反鎖上門,頭往被子裏一捂,銀牙咬紅唇,鼻子一酸,嚶嚶抽泣

那邊,天仁還沒反應過來,玲兒已經打車走了。天仁在街邊呆站一陣,抬腿向大黑天走去,邊走邊低頭看綠荷包裝盒的說明。哦,防治皮膚幹裂、凍瘡……真不是化妝品?

天仁再一看自己的手背,真的有細細的裂口了。到底啥時候開始有的?上海的冬天天氣可真的幹冷。上海女孩子談戀愛也象在談生意,玲兒剛才向我報出底價了:阿拉每個月有5000塊錢工資,繳2000塊錢給姆媽,自家花1000塊,剩下2000塊存定期。

天仁的心太妃糖般軟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