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不可考的年代,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天下又是漢人的天下了,而萬歲爺聽說是好久沒上朝了。不過這與我們的故事毫不相幹,且略過不提。
時值仲夏,晉城某處,風光旖旎。
紅袖勾魂,香風襲人。端看那台上歌舞升平,台下海晏河清,溫柔閣內一派盛世景象。姑娘們酥胸半露眼波似水媚態橫生,老少爺們放浪形骸上下其手色欲昭然。酒香,胭脂水粉,男人渾濁的呼吸,女人泛濫的肉香,混雜成一團廉價的笑吟連連。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妓院。倘若隻是如此,那麼這便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妓院,實在不足以作為一個故事的開頭,也辜負了某甘冒性命危險為此故事的主人公立傳寫書的用意。
“哈哈哈哈!連姑娘的手都不敢碰!沈大少你不會還是童男吧?”
大堂一角傳來一陣哄笑聲。那都是晉城中叫得出名的公子哥們。
“本少爺當……當然不是!隻是,隻是沈家祖訓,不得碰煙花女子……”這位沈大少被眾人圍在中間,看不清麵貌。隻聽他聲音,清亮有餘中氣不足,顯見外強中幹之相。
“沈大少未免太不給麵子了!難得你來晉城,我們盡盡地主之誼你都推三阻四!”
“沈大少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小城的井底之蛙不成?”
公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攛掇,那沈大少半天沒聲音,想是根本插不上口,終於啪的一聲,拍案而起。隻見他一身白袍金絲滾邊,腰懸一塊精致剔透的龍紋佩玉,脖頸上掛著雙龍戲珠項圈——尋常人家哪有資格佩這代表天家的紋飾,可見尊貴非凡。
隻是當視線移到他臉上時,你勢必要大吃一驚。
自然不是因為他太過俊美迷人,倒也不是因為太難看,而是奇怪。是的,太奇怪了。眼睛不小,鼻子不塌,嘴唇不厚不薄,臉型也是討喜,甚至稱得上漂亮,組合在一起卻變成了平庸。平庸到扔在人群中絕對會瞬間消失——如果他不做這一身華麗裝束的話。
說平庸吧,他卻還有一個特點。不管他打扮如何華麗,從他身上都能看出一股由內而外的無能氣息,簡言之,廢人一個。給人這種感覺,那張寫滿“難成大器”四個大字的臉功不可沒。而這其中,那雙眼白多於眼黑、時常半睜似死魚的眼睛又居功至偉。
就算此刻他拍案而起看似激動,那雙眼睛也不見半點波瀾,實在蔚為奇觀。
“本少爺才不是那種人,本少爺隻是,隻是……”
“好!我就知道沈大少不是那種勢力小人,既然如此,沈大少就挑一個姑娘吧,莫辜負了我等的好意。春花媽媽,還不把你們這裏最好的姑娘都喊出來,讓我們沈大少挑?”
一個稍微年長點的公子如此說道,於是沈大少騎虎難下了。
溫柔閣不愧是晉城第一的好妓院,效率之高,不等沈大少再說些什麼,已經有十個姑娘一字排開,環肥燕瘦搔首弄姿,隻等臨幸。
沈大少被推到前麵去,麵對這些袒胸露背眼神輕浮放蕩的姑娘們,他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眼睛完全不知該看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