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劉伊捷還處在睡意朦朧的時候,便聽到有人在小聲的聊天。開始的時候,她還可以憑借著旺盛的睡意,繼續在昨夜的夢境裏流連。但隨著聊天的聲音逐漸嘈雜、增大,她的意識也越發清晰了起來,夢裏的情節也開始變得雜亂和斷斷續續。
不過,對於一位嗜睡如命的家夥來說,清沒清醒和起不起床,完全是兩碼事。更有甚者,就算起床了,睜著眼睛都還可以繼續做夢,比如夢遊或白日夢。
此時,她便是已經清醒了卻不願意起床,一邊不排斥的接收著人家的聊天內容,一邊在腦海裏努力的回味和整理著那些已經消散的夢的情節。
“……咳!咳!”隨著袁詠的兩聲輕咳,寢室裏突然就恢複了寧靜,然後就聽到白荷花說:“怎麼啦?繼續啊!我隻是翻了個身,你們咋就不說了呢?剛才不是講得特帶勁嗎?”
沒人答話,倒是翻身的響動此起彼伏,好像是在說:“誰說話了啊?我們也就隻是翻了個身。我翻,我翻,我翻翻翻……”
“哎喲!”撲通一聲,不知道下鋪哪個倒黴的家夥,翻身翻過了頭,掉到了地上。(上鋪有護攔,雖然也有可能掉下人來,但響動肯定非同一般,而且女兵們也沒有遇到過。通常情況下,都是下鋪的人掉到床下,而且這種情況是相當的普遍。)接著寢室頓時響起了一片哄笑聲,裝睡避嫌的家夥們通通不打自招。
這下,劉伊捷算是徹底睡不著了,也爬了起來跟著女兵們傻樂——就算不湊熱鬧,也得圍觀一下吧,“潛水”從來都不是她的風格。
掉下床的是艾樂樂。這丫頭看起來挺嬌小可人的,平日裏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位嬌滴滴的大小姐。雖然她常喜歡鬧點小情緒,但總的性格跟羅麗差不多,神經大條盡幹傻事。
這會兒,她已經爬回床上去了,也在跟著大家一起開懷大笑。
見寢室的人都醒了,白荷花也沒再繼續追究剛才的事情,反而突然冒出句:“過年了,祝大家春節快樂。”
女兵們先是集體愣了片刻,繼而紛紛回應白荷花的問候,並相互祝賀。一時間,寢室裏祝福語滿天飛,比吵群架還要熱鬧。與此同時,其它寢室的動靜也大了起來,顯然哪個班的情況都差不多——對新兵們來說,能在寢室裏大聲白話,這本身就是件非常難得的快樂事情。
“過年,過年了……”袁詠梅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誒,你們說,除夕和春節究竟有什麼區別啊?”
“有什麼區別!”楊靜顯得很是吃驚,“虧你還是個寫書的呢!這麼弱智的問題,你也問得出來?除夕就是臘月三十,春節就是正月初一。”
楊靜就是個急性子,有什麼說什麼,雖然話常常不怎麼中聽,但是對朋友還是蠻夠義氣的。經過這麼久的接觸,大家早就了解了她的脾氣。而且,她、廖微、袁詠梅、羅麗,這四人早已冰釋前嫌,成了好朋友。
袁詠梅也沒有生氣,耐心的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常常說過年,都指的是除夕這一天。那今天淩晨淩點的時候,不就是除夕了嗎?而除夕的淩晨零點則是初一了,也就是春節。而且,你的說法也不全對,今天就不是臘月三十,而是臘月二十九。我想問的是……哎,我明白了……”
說著,她就好像是得了失心瘋似的,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她這一笑,反倒是把其它人給整糊塗了,一個個麵麵相覷,不知所然。
“你明白什麼了?”劉伊捷有些著急,她完全搞不懂袁詠梅這是唱得哪一出。這就像是,一個人來找你請教問題,問題都還沒說清楚呢,她就先說她明白了,你說這叫個什麼事兒?
“過年啊!”袁詠梅神采飛揚,“我長這麼大,過了這麼多個年,今天才終於明白了什麼叫過年……”
白荷花打斷了她的話:“那你以前就一直不明白?”
袁詠梅:“以前沒想過這個問題啊,我也是剛才聽你說‘過年了,祝大家春節快樂!’的時候才想到的。以前我一直認為,過年和過春節就是一回事兒……”
羅麗有些茫然:“這本來就是一回事兒啊,過年、過春節,不都一個意思嗎?”
袁詠梅嘴角上揚的笑了笑,說:“那你們家過年,到底是過今天,還是明天?”
羅麗立馬答道:“今天啊,明天是初一。”
袁詠梅:“那不就對了嗎?初一就是春節,而今天是除夕,既然今天就是過年,那為什麼過年不直接叫過除夕呢?”
“因為……”羅麗想了一下,“對啊,為什麼過年不直接叫過除夕呢?”
這下,大家終於明白袁詠梅的意思了。平日裏,大家在說“過年”和“過春節”,估計沒人會認為是兩個意思。這就跟說“過節”差不多,無論什麼節日都可以加上一個“過”字開頭,但後麵跟的都是相應的節日名稱。
比如,“過中秋節”,“過聖誕節”,“過元旦節”等等。
而“過年”就顯得有些不一樣了,“年”不是節日名稱,也沒有人會說過“年”節,但“過年”卻代表著過傳統節日中最重要的一個節日。那這個節日究竟是除夕,還是春節?
袁詠梅的回答是:“過年和過節或是過春節,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過節或過春節,都是指的過具體的節日。但因為,除夕夜的慶祝往往以春節那天的零點做為結束標誌,所以‘過春節’通常也代表著‘過年’的意思。開始的時候,我一直被困在了時間概念上麵。現在才想明白了,其實過年就是從除夕過渡到春節,除夕是結束,春節是開始,對‘過年’的最簡單解釋就是,‘除舊迎新’。”
袁詠梅講完了,不少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其實這隻是很簡單的問題,隻要把混淆的概念理一下,便馬上能轉過彎來。不過,估計大多數人都沒去認真思考過,這個貌似無聊的問題。而且,袁詠梅又是以時間概念去引導的,這樣一來就又形成了一個個思維怪圈,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掉到裏麵。
反應最慢的當數羅麗,直到早飯結束後,她才弄明白了一個問題。當時女兵們正在寢室裏休息,羅麗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腦門,道:“哎呀,我的媽媽呀,原來‘年’是怪獸啊!”
上午,還不到九點,D市影劇院裏已經是座無虛席,人山人海。其中,一樓觀眾席上坐的,全部是軍人或警察。數量最多的是近千名新兵營的官兵,其次是三四百名武警,還有就是一百餘名當地警察。二樓平台上坐的,則是地方的群眾演員們,大多數是當地各所中小學的學生。
舞台前,一條巨大的橫幅早已掛好,上麵簡明扼要的說明了這次聚會的主題:“二OO六年度D市軍警民春節聯歡彙演。”
和平常一樣,聯歡會開始前,全營各連又開始了拉歌。隻不過,這次的陣容更為強大,武警和警察們都被拉了進來。而且,這次女兵連也再不是其它連隊輪番攻擊的對象了,全營槍口一致對外,聯合起來向武警們發動了猛烈的攻勢。
人多欺負人少,勝利對新兵營來說,本就是沒什麼懸念的事情。隻是可憐了人數最少的警察們,武警們被解放軍們虐了,隻好拿他們爭麵子,直斃得他們滿地找牙。
九點一到,聯歡彙演便馬上開始。精彩自然不屑細說了,最受女兵們歡迎的,當屬武警部隊中,某訓犬基地的警犬表演。
看著那些聽話的狗狗們,依令做著各種表演,劉伊捷就忍不住整出句啼笑皆非的話來:“哎,怪不得它們的夥食標準比咱們高呢!原來,它們真的比咱們聽話。”
而最讓女兵們無語的,則是某中學一群初中女生的勁歌熱舞。那時候還不流行什麼“非主流”,但她們的妝扮卻是那次彙演中絕對的“非主流”。用蔣琳的話說:“剛看到她們上台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她們走錯地方了。直到後來,我才發現,是我穿得太多了。”
袁詠梅說:“他們學校的領導估計是個大變態,不然這麼冷的天,幹嘛還讓學生們穿著……泳衣……來表演?”
楊靜反駁道:“你的泳衣才這麼幾塊布料?你也太前衛了吧!照我說,這些估計都不是學生,可能是他們學校在夜場裏臨時雇的。”
周文婷的看法則顯得有些不同,她感歎道:“那個領舞的也太成熟,太性感了吧!真想認識下她或能知道聯係方式……”
沒等她說完,一大幫子女兵便搶問道:“W?”(達不溜,女兵們習慣用W來代替英文單詞Why。)。
周文婷羞答答的回答道:“我想研究下,她是怎麼發育的,怎麼才十五六歲,就比三班長發育得還好。”
眾人頓時無語,照這樣來看,她們確實應該穿少一點,穿多了就顯得與年齡不符了。
直到快中午一點的時候,彙演才圓滿落幕。全營官兵回去後,吃了頓簡單的午飯,便開始為過年的事情忙碌了起來。
現在人常喜歡說,“過年,吃好東西隻是次要的,主要還是圖個熱鬧”。可對女兵們來說,卻正好相反,因為軍營裏從來不缺少熱鬧,但能大飽口福的機會著實不多。
這一點,在下午發放年貨的時候,表現得尤為突出。就拿二班來說,午飯雖然簡單,但誰也沒少吃。可即便如此,她們也隻用了不到一下午的時間,便把兩箱桔子和一箱蘋果消滅得幹幹淨淨。(一共四箱水果,兩箱桔子,一箱蘋果,一箱菠蘿,花生和瓜子各五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