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芳華任誰占
九月十四日,一個風輕雲淡的日子。抬頭。蔚藍的天際,在白雲的襯托下更顯欲滴。偶爾一兩聲雁鳴,向人們宣告,又是一年秋好處,簇簇菊花耀眼明。
‘太後娘娘聖體金安!’大內總管太監許寧恭恭敬敬的跪在跟前。我輕輕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抬頭,華秀宮三個大字落入眼中,嘴角上揚,慢慢說道:“溪月,哀家來這皇宮有三十年了吧!”“是,娘娘!已有二十七年了!”
溪月恭恭敬敬的回答,“太後娘娘,咱們還是先回吧,一會兒秀女們該進錦意殿拜見皇上和皇後了。”我微微頷首:“嗯,咱們該走了...”
朝陽下的華秀宮一如多年前,我一個恍惚,覺得那年我十六歲,青絲垂垂,明媚的歲月,臉上是用多少胭脂都無法調出的流光溢彩。
晉元十一年,同樣的明媚的秋日,空氣裏到處是流溢著溫和的香氣。大晉朝肅宗皇帝清浩在華秀宮在皇後趙世韻的陪伴下,進行三年一次的選秀,為充掖**,為皇家綿延子嗣。我,大晉朝禮部侍郎李致遠之次女,閨名綰綰,亦在秀女之列。爹爹說,綰兒,此去隻能成功,不能落選,這是你個人的榮幸,亦是我李氏一門的榮耀。我看著一張張同樣麗致的臉龐,青絲被完成飛燕髻,突然想到娘。娘說,我的綰兒,最讓娘高興的便是你那一頭如瀑的青絲,娘為你取名為綰,便是取之於《詩經》中:綰子青絲,挽子一世情思,一句,是想綰兒將來能找一個與我的綰兒白首偕老之人。娘每每說到這,就悄悄地歎口氣...我知道,那是娘在為了爹爹娶了三娘之後的心痛。
其實爹對娘很好,隻是娘從小就有“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願望。當初爹爹與娘郎才女貌的佳話傳遍了整個京城。隻是後來爹爹有了二娘謝靜雲,那個與娘同樣有著風情雲淡的女子,同樣的才華橫溢。三娘江紫乃是秦淮河畔的舞女,當時有一雅號:仙紫,喻其舞姿宛若天人。娘經常在爹爹不在的時候看著腕上的一隻玉鐲發愣,我也常常想,當時是怎樣的紅袖添香清茶氤氳……
終於等到麵見帝後的時刻了。我們一幹人都緊張得漲紅了麵皮,雖然有教儀嬤嬤的叮囑,我的心還是砰砰的跳,抬頭看了看莊陵,她雖緊張,但還是高高的揚起頭,一身淺藍色宮裝,深藍色束腰,同樣的流蘇,顯得體態婀娜,卻不失端莊,白色抹胸上繡的是天藍色牡丹,金色線燙邊,髻上插著一隻銀牡丹鏤花長簪,藍翡翠滴珠耳環,莊重高貴的氣質立刻被襯出來,她是兵部尚書沈君同的獨女,沈尚書年過五旬僅得一女,自然以掌上明珠待之,摒聰慧之氣,生的又好,詩書皆通,當今太後見之甚是喜歡,收為義女,封為和惠郡主,為正三品。此時她也轉頭看向我,滿眼的安慰之意,僅比我大一歲的她,有著我怎麼也學不會的沉著與冷靜。從小到大,似乎一直是莊陵在教著我怎樣做一個真正的大家閨秀。相對於她的成熟與穩重,我則一身窄腰寬袖紫羅蘭色的宮裝,裙角上繡著細碎的羅蘭花瓣。頭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瓏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臉上薄施粉黛,清眸流盼,倒顯出幾分靈動之氣。
看到她安慰的眼神,我稍稍放鬆了些。輪到我時,已是黃昏,我緩移蓮步,走至大殿中間,有內監高唱到:“禮部侍郎李致遠之女李綰,年十六。”我施一禮,道:“臣女李綰參見皇上,皇後,皇上萬歲萬福,皇後千歲金安。”“免禮,平身。”我稍稍抬頭,大殿正上座上,那個明黃色身影落入眼中,此時的錦意殿內已點上了蠟燭,隻覺得明黃晃了晃,聽得一個溫和輕柔的女聲說道:“上前一點。”我依言向前,又聽得剛剛宣讀的內監說道:“留牌。”我下意識的退了出來,恍惚中不知怎樣回到家中的。
第二章憑君枝頭看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內監來宣旨,爹爹帶著全家跪在中庭:“臣李致遠接旨。”內監打開明黃色的聖旨,讀到:“九月十五日,內務府由敬事房抄出: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著封吏部侍郎李致遠之女李綰為正六品貴人,賜號‘靈’,於十六日進宮學習宮中禮儀,欽此。”爹爹把準備好的賞錢給了宣旨內監後,看了看若綺,看了看我,最後搖了搖頭。娘拉了我的手說:“綰兒,進了宮以後就要靠自己了,爹娘不在身邊,諸事要小心,切不可任性、大意。”“是娘。”我答道。我心裏說不出是喜是悲。
我回到屋裏,窗外的陽光斜斜的射進來,被藤蔓遮住了,隻能在地上灑下些斑駁,窗下的繡架上,那幅簪花仕女圖還未完成,我少不得將它繡好。晨舞走過來,突然跪在地上,含淚說到:“小姐,明天你就要進宮了,能不能將晨舞帶走,晨舞九歲便跟了小姐,小姐待晨舞如姐妹,晨舞不要小姐一個人進宮,常言道‘一入侯門深似海’,更何況皇宮呢!小姐。”我扶起她,用絹子輕輕地拭去她的眼淚,道:“傻丫頭,即便你不說,我也要帶你走的。不止是你,晚笛,我也是要帶走的。而且,將來還要給你們找個如意郎君,哪能讓你們留在家裏,等年齡大了隨便配個小廝呢?”晨舞的麵皮刹那變紅:“人家跟小姐說體己話呢,小姐倒是打趣人家,晨舞不依……”正說著,晚笛進來說到:“小姐,大小姐來了。”
大姐李若綺乃二娘所生,比大哥李世崢小上五歲,比我大一歲,是家裏的長女。按規矩此次選秀應是大姐去,隻是因她早已心有所屬,稱病不宜入宮,所以隻好我去。“綰兒,又在刺繡了?”她著了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緞繡玉蘭飛蝶氅衣,內襯淡粉色錦緞裹胸,裙擺一層淡薄如清霧籠瀉絹紗,如水的青絲披在肩上,右手執了把繡有貂蟬拜月的軟紗扇,雅致溫婉。“大姐姐你來了,快快坐下。”我拉了她的手,又向晚笛道:“晚笛,給大小姐上茶,要用荷葉露水沏的,大姐姐最喜歡荷花香了。”綺姐姐反握住我的手,到:“綰兒,姐姐不知道說什麼好,綰兒對姐姐的好,姐姐永生不忘。隻是,**不比尋常人家,凡事能忍則忍。姐姐唯有在家焚香祈福了。姐姐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隻有這條鏈子姐姐從不離身,如今給了你,隻做個想念吧。”說著便從頸上拿下一條鏈子。順手要戴於我的項間。我一看,原來是二娘臨終前留給若綺的那條金線穿鏤空羊脂白玉蓮花鏈。“姐姐,綰兒明白,但這萬萬使不得這條鏈子是二娘留給姐姐的,姐姐怎可辜負了二娘的一片心意。綰兒也想著姐姐能找個一心一意的良人,才能告慰二娘的在天之靈。隻是姐姐與那淩雲公子的事情,爹爹知道嗎?”我擔心若綺,以爹爹的脾氣,雖對我們姊妹幾個寬鬆慈和,但也決不允許傷風敗俗的事出在自家兒女身上。若綺愣了愣,搖搖頭,便用手帕抹淚。我擁著她,“姐姐不要太過擔心,爹爹是個極明白的人,想必也能懂得小兒女之情,不會太為難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