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邊遠的小鎮,她叫古水鎮,也是我的家鄉。作為一名非洲語的同聲翻譯,再次返回到這個地方讓我幾乎成為一個無業遊民,被職業閑置的我整日在小鎮徘徊,獨自尋找兒時記憶裏熟知的事物。
小鎮三麵環山,被大山包圍的感覺是厚重的,令人沉寂而又安詳。從七歲起隨著我的父親去非洲援建算起,細數起來已經足有十七個中秋節不在這裏度過。在這裏,祖國的邊陲,雖然不可能再有時時刻刻的人聲鼎沸,但這正是我想要的安逸。
鎮上的神廟要翻修,這是一個讓我開心的理由。小鎮的日常生活一直都是死板乏味的,而這百年難遇的機緣終於被我遇見,即使無法成為這項工作的參與者,我也希望成為這一事件的見證者。
神廟始建於哪一年,路邊曬太陽的長者也搖頭不知,這一切已無從可考。單從外表裝飾來看,神廟並非我們接觸的傳統佛教寺堂,而它也從未向公眾開放過,內部細節也無從得知,兒時關於古廟的記憶總是一把鐵黑的大鎖以及看廟老頭冷漠的表情,仍記得離鄉前最後一眼便是留給了這古廟,但冥冥中我堅定著自己和這神廟有難以割除的淵源。長大後接觸愈加廣泛,翻閱過諸多百科全書和專業書籍,我驚訝的發現,小鎮上的這個古廟,它的建造風格竟然不屬於任何宗教流派。這次翻修正好給了我一個接近它的機會。
靠近神廟所處的那條位於貧困市並不繁華的街道,遠遠地我便看到了曾經的那個看廟老頭,老頭戴著墨鏡,撐著一把太陽傘,愜意的翹著二郎腿,從手中那一杆二尺長的煙槍中愉悅的吞雲吐霧。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靠近,老頭一下子端坐起來,明顯帶著上世紀痕跡的蛤蟆墨鏡也滑落到鼻尖,老頭向我所處的方向瞟了一眼,默默的低下頭去,表現出若有所思的樣子,在我靠近的時候,老頭的聲音飄了過來。
“小夥子,有難也不要來這裏,這裏畢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聽聞老頭的這句話,我隱隱的吃了一驚,之前確實在我的身邊發生了一件事,但我到現在還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頭。
“沒想到這一次我還是失敗了,你隨我來吧。”老頭前半句似乎是在喃喃自語,但是後半句卻真真是衝著我來的。於是我跟著老頭來到了神廟邊老頭的小窩。老頭的窩簡樸出奇,整個小窩裏麵的組成元素隻有一張厚重的床墊和一張上了年頭的桌子而已。保護古建築的思想並沒有在我們這個小鎮深入人心,所以神廟並沒有多少專項資金來維護日常,因此,老頭的工作本質是義務勞動,看到老頭這樣簡單的生活,我不禁在心底對眼前這位長得和我有幾分像的老頭肅然起敬。老頭並沒有什麼客套話,直接從牆邊掏出了一團,憑心而論,真的是一團黃泥,用藍色亞麻布遞給了我。那團黃泥足有三尺多高,老頭笑笑,慢慢對我說:“所有到這裏的異鄉人都是衝著這玩意來的,你可要保存好。沒想到這個任務又交給了你。”說罷,老頭擺擺手,二話不說下了逐客令。
抗著那一團藍色亞麻布包裹的黃泥走在大馬路上,所有的人都向我投來好奇的眼光,不知不覺走到自己租住的小屋,四合院裏房東老太正在澆灌著院子裏的蔬菜,她堅信我抗著一條醬豬腿卻不分給她一點,甩給我百般臉色,我訕訕的笑了笑。擰開鎖頭,我便把自己丟在了床上,默默的發著呆,想著之前的事情。在回到這地方之前,我一直在一家專業的考古公司任職,因為這家公司的目標在於少有人跡且神秘的非洲大陸,所以在與非洲人進行直接溝通時就需要我的參與。好笑的是我並未靠自己學習的專業得到工作,反而是憑借幼兒時在非洲七年的生活而讓我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