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遙遠遠看著方洛狀如天神般地在群妖之間左衝右殺,劍光閃爍間伏屍處處,似乎極占上風。可他卻微微搖頭,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隻因他已發現,方洛的真元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他與方洛接觸的雖然不多,卻也看的出來,這個師弟的性子中有種極度的倔強和執拗,外表看似平和,實則心氣高傲。他料定方洛此刻定然在想:別人既然能從鎖妖塔中殺入,我為什麼不能殺上這短短兩百多個台階?
隻可惜方洛疏忽了一件事--李逍遙進入鎖妖塔之前,曾經屢獲奇遇,既在揚州找到了女飛賊的藏珍,又在隱龍窟發現了蛇妖的寶庫。進入鎖妖塔的李逍遙可謂是囊中法寶無數,身邊又有林月如照應。在群戰之中,力量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的一回事,一個可靠的戰友,能夠幫助你防禦至少一半的攻擊。
但此刻的方洛沒有戰友,沒有法寶,就連以前李逍遙所給的驅魔香也在上一部恐怖片中用掉了。他有的隻是一人一劍而已!
天鬼皇看著李逍遙的臉色變幻,忍不住歎了口氣道:“你這個師弟......我現在都有點不敢殺他了。”
李逍遙冷笑道:“你還有什麼不敢的?你布這個局,難道不就是為了殺他麼?”
天鬼皇坦然道:“一開始確實這麼想的。這小子答應賭約的時候,一條命已經丟了九成。他武功和你一脈所出我是知道的,因此我為他選的戰場完全能克製住他--這山道似寬實窄,人多之後醉仙望月步根本施展不開。你蜀山派的禦劍術講究心劍合一,最需平心靜氣,他此刻心亂了,禦劍術根本施展不出,至於萬劍訣這種高深劍術,諒他也不會。因此他上得這台階,實在是十死無生。等他死了,就算你要翻臉,我也不怕......隻是他在如此劣勢之下,竟然還能殺掉我大半手下,天資之高,居然還在你之上,我若殺了他,隻怕你家掌門獨孤宇雲那老家夥要來找我拚命了。”
李逍遙皺眉道:“就算你今天不殺他,難道你擄了他妻子,他不會求掌門師伯找你不成?”
天鬼皇冷笑道:“這身懷九黎族血脈之人,本是劍邪殷千煬找來複活魔神蚩尤的,事有輕重緩急,這小子若沒有接受蜀山道統的資格,獨孤宇雲必定會先去找殷千煬的麻煩,到時候劍聖劍邪一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我又怕什麼?難道當年我在鎖妖塔中故意被你忽悠了一次,你就真以為我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不成?”
李逍遙握緊拳頭,指節都已發白,他恨聲道:“難道我不會出手麼?”
天鬼皇搖頭道:“你我都是言出如山之人,你既然答應了那小子,就一定不會出手,就如同我現在雖然不想殺他,但箭已在弦,不得不發......”
李逍遙卻已經沒有在聽他說些什麼,目光透過重重妖氣,落在方洛身上,喃喃道:“師弟啊師弟,你千萬莫要讓我心中再添一大恨事......”
這時候方洛雙目盡赤,瞧出去的景物已是血紅一片,他滿身浴血,也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那些是敵人的。什麼截劍術禦劍術已通通拋在腦後,完全憑借基因中戰鬥的本能在搏殺。他隱隱也覺得這樣不妥,但激戰之中,卻哪裏有時間來給他調整?他運劍蕩開一錘一鐧,閃身避過三四個火球,順勢挑飛一個燈籠般的怪物,隻覺得腦中微微一暈,卻是流血過多,身體開始發虛了。他背靠石壁,大口呼吸了幾下,隻覺得渾身發燙,無數傷口一起傳來刺痛的感覺,他深知這關頭一旦鬆下這口氣來就再沒有一戰的能力,當即足尖一點,再次象大鳥一樣望高處掠去。
方洛人在空中,就有一道符咒打在地上,地麵上刹那間結起一片厚厚的堅冰,他落下時腳底一滑,幾乎跌倒,一條軟鞭已經趁隙卷到了他的腰間,鞭上無數細小的倒刺一起紮入肉裏。方洛大吼一聲,左手不顧鞭上的倒刺將它握在掌中,長劍刺削斬劈,頓時又殺了兩名敵人,再一提真元,劍身上火焰湧起,一劍刺在腳下的堅冰上,瞬間把踏足的地麵溶出個洞來,左手猛地一拉,把那使鞭的怪物拉近身前一劍劈成兩半,鮮血內髒滿天拋飛,群妖被他氣勢所攝,一起退了一步。
方洛重重地喘息著,隻覺得丹田裏空空蕩蕩,連真元力也快要耗盡了,他自知無幸,抬眼向山頂望去。隻有三,四十個台階的距離,便是封寒月躺臥的地方了,透過妖霧,依稀還能看到一片紫色的衣角。但這幾十個台階的距離,卻實是咫尺天涯。
方洛慘然一笑,熾炎劍上火光暗淡,腳下又重重地往上踏了一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