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平定南方,原也用不到甚厲害武器,不過孩兒明年打算進攻北地……”他看一眼我的表情,垂目道:“孩兒記下了。”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笑道:“宗訓啊,聽說你看中了如雪姐的小女兒?怎麼還沒騙到手啊!笨死了!要不要老媽教你幾招?”
他俊朗的麵上現出小女兒情態,臉紅了紅,掩飾道:“哪有‘騙’,孩兒隻不過是……效仿父親的‘冷水煮蛙’之法……”
我翻眼望天,“什麼‘冷水煮蛙’,誰告訴你的……又是流雲丁尋多嘴!那兩隻實在太八卦了!”
他打了翻身仗一樣開心笑,“還有一樁八卦,媽咪可要聽麼?我聽說最近丹霞郡主常去李家表舅府上呢……”
嗯?
“丹霞郡主仗著您寵愛,破例封了郡主,便是他爹李重進平素也管她不住,那性子……”他嘿嘿一笑,“隻是麼,我卻瞧她是白費心思,我還記得小時候就見過李表舅,聽彌師兄說,有一回母親心口疼又犯了,他捉住彌師兄問,師兄尚在怨他,便說是拜他所賜,後來就常見他夜裏過來,坐在對麵房上,一動不動往這邊瞧,見得熟了,我有時夜裏練功,他還指點我一二,我好久之後才知他是誰,表舅原本就愛慕母後,再加上內疚,更不可能理睬旁人了……不過,表舅雖好,比我父皇還是不如的……”真不愧是我調教出的兒子,真不愧是老妖精調教出的徒弟,這話也敢當我麵說……
“你父皇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沒人比得了!”
一歎,那夜之後,李歸鴻送他師父師姐的骨灰回昆侖安葬,守孝三年,再下山來,居然在京城買了一處房舍住下了。我知道不該遷怒於人,那件事,是很多巧合湊到一起的結果,但偶爾還是忍不住會想,如果,他更早些讓蔚霓裳死心,如果,蔚霓裳沒有對李歸鴻存著心思,沒有扣下半顆藥,如果,老女人正常服藥、失憶,結果會怎樣?
會怎樣呢……
“當年,那個雨夜,我幾乎不想活了,可是我想著你爹臨終的遺言,隻能忍著死一樣的難受,不,是比死更難受,如果我隨他去也就不難受了……”我紅了眼圈,“我隻能忍著撕心裂肺的疼,做出一切如常的樣子,為避免軍心不穩,或者遼人趁隙來攻,秘不發喪,隻說他忽然染病,班師回朝。我讓小彌配了藥,他的身子就跟生時一樣,一路上,我在車廂裏****夜夜和他在一起,有時覺得他隻是睡著了,一會兒就醒,可用手一摸,卻是涼的……”
“媽……”手上一暖,宗訓握住我的手。
我勉強牽牽嘴角,輕撫他漂亮的劍眉,“那壞蛋,把我一個人扔下自己死了,害我給他養兒子,守江山,還要****夜夜想他……自從你弱冠那年,我還政於你,其實我就不想活了,可是那時你還沒有平定南方,時時親征,我便暫時壓下這念頭,如今天下已定,你也曆練得越來越出色,我終於可以放心去了……”
“孩兒還需要母後時時提點!”
“有朝中賢臣足矣,你隻要能象唐太宗那樣善於納諫,象漢武帝那樣任用人才不拘一格,有了這兩條,你肯定就是千古明君了!”我幽幽道:“而我,要趕快去見你父皇……他停在那一刻,永遠那麼帥,沒人比得了,我呢,卻要變成老太婆了……所以我要趁著現在還不太老趕緊去見他!!”傻兒子你明白了嗎!
“誰說母親老了!”宗訓睜大桃花眼,吃驚道:“每回母後與我微服逛夜市,誰人不說咱們是姐弟倆呢!”
我哧地笑出聲,“巧舌如簧!你這是隨誰啊!”好象是隨我。
他眨眼笑道:“還有母後的那些好友,母後可舍得?”
“他們……我確實舍不得……”出神。
那一年,我隨車駕回到京城,顏如雪和林逸白已經提前在京裏等我了,顏如雪每天陪著我,生怕我想不開,林逸白幹脆來問我,可有想除掉的政敵,老妖精那麼不耐煩俗務的人,居然在京城一住多年,除了教宗訓功夫,也是不放心我吧,還有小彌,小荼,碧溪,流雲,杜珺……所有關心我支持我的人,想想再也見不到,還真有點難舍……
可是……
“昨天夜裏我又夢到他了,他就站在那邊的燈影裏,”我抬手指指殿角,“我喊他,‘榮哥哥,你回來了?’他隻是看著我,不答話,我跑過去拉他的手,眼看就能抓住了,他卻忽然不見了,我一下子醒過來,再看那邊,什麼都沒有……”
“媽!”宗訓把臉埋進我的手心,叫了一聲便哽住。
忽聽窗扇吱扭一響,竟是庭中南風大作,紅英萬點飛進殿中,碧綃紗幔一齊飄舞,看青瑣窗外,落葉如潮,姍姍來遲的暮雨,終於蕭然灑落。
……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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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玩笑的,其實還有一個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