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哥輕嗤道:“讓你紮馬步,紮不了一時便跑去頑鬧,還提學甚功夫!量你也是說說罷了。夜深了,還不回去睡覺!明日莫要讓老師等你!”
柴宗訓鼓著臉,滿臉不樂意,我摸摸他的頭,笑道:“是啊,早睡早起身體好,”榮哥這風格……有空得提醒他一下,我站起身來,“我也回家睡覺了,改天再來看你們……”
“你要回去?”榮哥一把握住我的手,“今夜就留在宮裏!”
“啊?什麼!你、你說過我可以來去自如的!”要不我才不來呢,肉包子打狗的事誰要做!
他頓了一下,緩緩道:“你現下回去,我豈能放心……”
“可是……”我嘟嘴,“留在宮裏我還不放心呢……”
他深深看著我,我不示弱地挑眉睇他。
正僵持著,就覺有人拉我的袍襟,低頭一看,柴宗訓仰著小臉,露出一顆小虎牙,“美人姐姐,我房裏有一塊極好看的小石頭,你隨我去看看可好?我輕易不與旁人看的。”
失笑,我接住他伸過來的小手,斜靠在榮哥耳邊輕笑道:“我去陪你兒子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榮哥略一遲疑,倒底還是無奈一笑,“罷了,我送你過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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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沒亮透我就醒過來,宮裏的床睡著就是不踏實啊……
我喚過外間的宮女取水洗漱,跟她們打聽了一下,果然通常每天這時候榮哥已經起床了,練幾趟劍,用過甘酪粳米粥,就去趕五更的早朝……難怪他總笑我起得晚……
不光是他,文武群臣都是這種作息時間,若是住得遠點恐怕起的還得早,趕上一個勤政的皇帝,當臣子的也偷懶不得啊!
其實在夜生活貧乏的兩餐時代(我所在的這時候頂多算是兩餐向三餐過渡的時期),這種作息很普遍,每日申時(15點至17點)吃晚飯,戌時(19點至21點)即是通常說的一更,人們就應該洗洗睡了,所以“起五更”本身並沒多離奇,尤其是對於勞動人民(皇上與朝臣也是勞動人民?……),加上後半句“睡半夜”才BH。
當然,要是遇到明神宗那種皇上,大臣偷懶倒是方便了,可國家也完了。我常想,那也就是在明朝,朱翊鈞若生逢亂世,比如五代十國時期,武將篡權、士兵嘩變頻發的時代,別說是昏君,就是稍微平庸些的皇位繼承人都難保自己的帝位!所以象他那種幾十年不上朝的“政績”是絕不會出現的——早被兵變趕下台了。
昨晚柴宗訓給我看了他那“極好看的小石頭”,那是一塊帶著些螺旋紋路的紅色石頭……指不定是從那個角落的土裏刨出來的呢,他居然還先把他老爸打發走才肯拿出來給我看!話說,這宮裏就算節儉也不至於沒有金玉玩器啊,難怪教育專家說小孩最愛的永遠是自己做的玩具。
宮女撤下洗漱用品,問我要不要傳早飯,我想了想,還是先離了這地方才放心,過去的陰影總還有些殘存的,於是我婉言謝絕了,趕在旁邊正殿裏的小死豬起床前出了宮。
很久沒呼吸到黎明清冽的空氣了,咳,我出了晨暉門,伸個懶腰,心情大好。剛才那門上的武士看了我的金牌竟連句多餘的盤問都沒有,嘻嘻,既然這玩意這麼好使,那麼以後我有情緒時再來玩一下倒也無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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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城東側,北有晨暉門,南有東華門,分別是後宮和前廷的側門。東華門外大街早市最盛,專賣應季的瓜果蔬菜,新鮮的魚蝦鱉蟹,各色小攤排出老遠,叫賣聲此起彼伏。
這是我不太常見到的京城生機勃勃的清晨。
“官人,買活魚?”一隻淺抱桶忽然送到眼前,桶裏一條魚被柳條穿著浸在清水裏,魚鰭胭脂瓣兒似的,魚眼珠子盯著我,嘴巴兀自一張一合。
微笑搖頭,從這小販身邊走過,心裏忽懷念起某人做的美味烤魚……忍不住望了一眼巍峨宮牆,那家夥現在已經正襟危坐在朝堂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