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五】第11章 三春行樂在誰邊(1 / 3)

群玉樓?!女客?!我退一步,抬頭看門框上,果然在一隻黑漆匾額上看到鬥大的“群玉樓”三字……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原以為是酒樓分茶呢,看這意思竟然是……

杜珺竟會到這種地方來?!

……

怔了半晌,搖頭苦笑,我自以為很了解他嗎?我以為自己是誰?

回過神來,就見門口那龜奴上一眼下一眼地掃我,滿臉色授魂與,我心下厭惡,轉身就走。

沒走出多遠,猛聽身後有人高喊:“子瑕!子瑕兄等等劣弟!”

一頓,我回身看去,一人在前,兩人在後,前後腳從青樓裏快步走出來,前麵的是杜珺,在他身後追趕的兩人,正是我上次在王家遇到的他那兩個同事兼好友,精於音律的崔文遠和長於丹青的周更琩。

杜珺回身低聲道:“兩位兄台莫要趕了,這等溫柔鄉銷金窩,珺實是無福消受,二位無須顧我,請自便就是!”說著草草一揖,邁步就要走。

崔文遠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子瑕!杜兄!我等原說了要借這三春暖律泛舟柳池,怎地兄要變卦不成!”

杜珺嗔道:“泛舟何須來這等所在!還誆珺說取甚物什!”

崔文遠笑道:“原是想選幾名才貌雙全色藝俱佳的美人同遊,若與你明說你自是不來的,我與小周商議,便把你誆了來,這全是劣弟的主意,子瑕若要怪,隻怪在斐身上便是。”說著笑嗬嗬作了一揖。

周更琩也幫腔道:“杜兄家裏的是那等光景,心裏的又……我等實是看不過眼,這才計議了與兄湖上泛舟,共賞湖光春色,消遣一回,豈不美哉?”

崔文遠搖頭晃腦道:“‘華豔春暉,既麗且姝’,你我兄弟不得縱棹五湖,便同遊賞春一時,也算不負芳華吖!”

杜珺猶豫了一下,“隻你我三人便好,何須青樓館娃,想珺自幼讀的是聖賢之書……”

話音未落,旁邊那兩人已齊聲笑開,崔文遠拍著杜珺的肩頭笑道:“子瑕讀的是聖賢之書,我等亦然!杜兄吖杜兄,放眼今日之域中,豈有不在煙粉場中打滾的才子?豈有不在溫柔鄉裏廝混的雅士?”與周更琩搖頭笑歎,“唉,若論詩文歌賦,詞曲丹青,子瑕堪稱魁首;若論倜儻不泥,瀟灑不羈麼,承讓,卻要讓劣弟占個班頭!”

豈有不在煙粉場中打滾的才子?豈有不在溫柔鄉裏廝混的雅士……

恨,這廝說的雖然刺耳,但事實確實如此。

在萬惡的封建男權時代,狎妓是花間派、妝奩體詩詞重要的靈感源泉,文人雅士並不以這等行為為恥,相反,他們覺得這才是瀟灑倜儻的風流才子做派!流連花叢是文人士大夫的常態,他們所謂的“愛情”鮮能分給明媒正娶的老婆,對於他們來說,“情”是要與妾或妓來談的!

《花間集》唯美深情,無處不是香豔的哀怨和細膩的美麗,那些絕美的文字是作者在歌詠他們的正妻嗎?錯啦!在文人筆端被賦予深切同情並被溫情脈脈描繪著的佳人多為兩個來源:深宮和青樓,即便偶有良家,也不是作者自己的妻室……男人們沉湎於或為想象、或為神女們表現出來的淒怨癡情中不可自拔,許多傳世佳作都是文人出入秦樓楚館且引以為榮的產物,一支支生花妙筆不斷重複著這種畸形的情感表述,這就是可悲的現實!

……

杜珺背對著我,我隻能看到他低頭立著,似在斟酌,我暗歎,男人果然都是和朋友在外麵學壞的啊,有心去攔阻,又想到我和他的交情似乎不足以讓我在這種事情上幹涉他……一歎,正要轉身離開,忽聽他道:“二位兄台的好意珺心領了,隻是,若有旁人,恕珺不能奉陪。”語聲雖然軟糯,言辭竟是頗為堅決。

崔文遠和周更琩怔了怔,周更琩苦笑搖頭,崔文遠眼波轉轉,笑道:“此話當真?子瑕可莫要後悔!”說著繞過杜珺向我走過來。

原來他早就看到我了!嗯,也是,他站的位置麵對著我,不象杜珺吃了背立的虧。

隻得迎上去,略一斂衽。

崔文遠和周更琩唱喏還禮,杜珺轉身見了我,立時象被施了定身法,須臾醒悟過來,三步並作兩步趕到我麵前,急切道:“煙煙,非是我……我並未……”顛三倒四,聲音還不小。

瞟一眼旁邊會心壞笑的那兩人,我尷尬道:“沒什麼……嗯,真是巧遇啊……天氣不錯,你們也出來散步啊?”鬱悶,他一副被捉奸的樣子,弄得我倒像是追到妓院門口的怨婦……好在路人沒有圍觀,隻有群玉樓門口那龜奴抄了手,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瞧,一副好事之徒的嘴臉。

微微蹙眉,我才要告辭,崔文遠已搶先開口道:“水小姐別來無恙?今日不才做東,欲與諸位同遊柳池,因緣幸會,得遇小姐,還請同遊則個,望不吝賞光。”

周更琩道:“上回蒙水小姐巧施妙手,在下深為感佩,今日幸遇,請勿要推辭,在下便宜討教一二。”

杜珺雖未開腔,但隔著紗幕我都能感覺他殷切期盼的目光……

本來和他們去春遊倒也沒什麼,隻不過……我瞟瞟不遠處的群玉樓,這兩隻招X未遂才叫我去,我要是去了豈不是成了……哼!

我不歧視煙花女子(我歧視的是青樓買笑的男人……),但此時此刻,我還是不願被當作……

想必我這些念頭不小心漏到了臉上,就見崔文遠正容揖道:“古有‘相逢意氣,係馬高樓’,諺有‘白頭如新,傾蓋如故’,水公子,水公子!切莫推辭!”

誒?水公子??失笑,今天我穿了男裝,一件水綠色團領襴袍,腰橫羊脂玉鬧妝,素白羅褲,香羊皮軟靴,頭上束了隻小小的瑞蓮銀絲結條冠子,通身的男裝扮相,我當然不指望跟花木蘭似的以假亂真,純粹是為了騎馬方便,不過他故意用這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