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則扭曲的故事。
在一間寬闊的臥室裏,一張諾大的床旁亮著有些昏暗的燈。精美的紫色窗簾緊緊地拉攏,像是在掩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空氣中流動著空調送風的聲音,木質地板特有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醞釀了一絲曖昧的氣氛。
我就趴在這間臥室的中央--——那張大床上。合身的絲綢睡衣貼在皮膚上的觸感愉悅著我的神經,但現在的我卻忽視了這一切,緊緊注視著手中的相片。這不是一張普通的相片,因為上麵有我最為珍視的人。
相片上的少年半蹲在路旁,風中飛舞的頭發定格在那一瞬間,勻稱的身體中好似蘊含著危險的爆發力。他側著臉頰,投向遠處的目光中存在著一絲冰冷。我知道,這種眼神隻有他才會有。那種好似遊離在世界邊緣,在下一刻就要進入無盡混沌中的眼神。
這就是我最為珍視之人,我深愛著的人。
將這種感情稱為愛是否準確我並不知道,因為我們是同性。但我明白,這種感情遠超朋友之上,卻又與親情區分開來,蠻橫地在我心中占據了大塊位置。
他叫楚羽,我和他的相遇,是在一個潮濕陰暗的巷子中······
“喂喂!隻有這點錢嗎?跟說好的不一樣啊。你爸不是很有錢啊?別裝窮啊混蛋!”我的臉貼在巷子的土地上,嘴中的血腥味混雜著泥土中的異味竄入鼻中。我雙手抱頭,將身體蜷縮成一團,以求在十幾雙鞋子的蹂躪中能夠好受一些。
這一切,我都習慣了。
從小學到初中,再從初中到現在,我的情況基本上沒有改變。從一開始的被搶零食,被撕書;到後來的被搶錢,被毆打;再到現在的被勒索,我就像在重複著一個永遠不會結束的輪回一樣。怎麼轉學都沒有用,即使升了級也沒有用。在我的周圍男生們因為莫名的原因排斥我,敵對我。我沒有過朋友,被這個世界無情地討厭。當我終於接受這一切時,才發現這世界是灰色的。
毫無希望的灰色,死一般的灰色。
天空是灰色的,雲朵是灰色的,街道是灰色的,太陽是灰色的,一切都是灰色的。但是,將這一切視為灰色的我,卻能辨別出每種物體的色彩。就像雲其實是白色的,樹葉其實是綠色的,鮮血是紅色的之類。在直視著灰色的太陽時,我的眼睛也會被灼傷。
然而,“這世界就是灰色,死一樣的灰色。”不知為何,這種觀念卻在我的心中深深地紮下了根。每一種物體都像被蒙上了一層死灰,在我心裏,也許從未被這個世界接納,也從未接納這個世界。
不過,我不在乎。
從小到大沒有朋友的我,被這個世界討厭的我,理所當然地說道。
毆打繼續著,鞋子撞擊身體,力道很重,但我卻並未感到十分的疼痛。這並不隻是因為身體已經習慣了痛苦,而是覺得這種人在某種程度上不堪一擊。我可以隱約地感覺出這種脆弱。那是一種在很重的力道下,在凶狠的眼神下,傳遞給我的靈魂的空虛。
“喂,小子,老子我現在很沒耐心。”在毆打終於告一段落時,我被一個人提起,摁在了牆上。“明天我還會找你,你最好乖乖把錢拿出來。隻要你這次把錢借給我,我保證以後不再找你,聽懂了沒?”
我抬起頭看向他,這是欺負我的人之中的哪一個呢?我記不太清了。而這又是我聽到的多少次的保證呢?同樣也記不清了。
“你們,是灰色的。”我抬起頭,染血的嘴角有了一絲笑意。
“啊?”他愣住了,臉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也難怪,在逆來順受這麼多次後,我終於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說出了我一直想說的話。
這就行了,不管這個人聽不聽的懂,我終於說出了我的世界的樣子。重新低下頭,我的嘴角依舊有著笑意。
我眼中的這個,被扭曲了的世界。
“**說什麼鬼話?”他怒了,我可以想象到他高舉著右拳時的情形。接下來我隻要微微向前一傾,小腹收攏,便可以稍稍緩衝他打在我小腹的力道。這便是我這麼多年來總結的經驗之一。
但,就在我前傾身體,稍稍抬頭的時候,我愣住了。
他飛了出去。
這是毫不誇張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