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把藥一齊丟進去,我就把銀針一齊紮到你身體裏。”程依依的威脅從來都是不著痕跡的恐怖。
“唉……果然補藥比毒藥難配得多啊……”盡管嘴裏不滿意,唐丫丫還是乖乖地按照程依依的咐附去做,沒再搗亂。
“你們……都還好吧?”試著輕輕靠在床頭上,習若瑤睜開雙眼,看了看她們倆。
“你醒了。”程依依扭過頭來,麵部精致的線條柔和了許多。
“瑤瑤!你醒了!”唐丫丫像個小炮彈一樣,騰地一下子撲了過來,緊緊抱住習若瑤。
“輕點……輕點……”被唐丫丫這樣劇烈地一撞,習若瑤五官緊擰,胸口翻江倒海地疼。
“你昨晚全身的骨頭不停地響,好嚇人呀。”唐丫丫的眼睛瞪得圓圓,模樣相當誇張。
“我知道……”習若瑤的聲音有點細有點飄,骨頭會響她一點也不意外,意外的是,她居然沒有死,還活著。
“咦?”唐丫丫抱著習若瑤胳膊鬆開了一下,又抱上去,再鬆開,她疑惑地說,“瑤瑤,我怎麼抱著你,感覺你……你……好像變小了?”
“正常。”慵懶的樣子重新變成曬太陽的貓,習若瑤掀開被子,下了床,赤著腳伸了伸懶腰。
“你……”
“你……”
唐丫丫和程依依同時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習若瑤像是被洗衣機洗過,忽然縮了水一樣,明明還是習若瑤,可不論是身高,臉蛋,還有四肢明顯都小了一圈,像是被誰施了魔法,時光在她身上倒退了。
“早上好。”伸了伸懶腰,習若瑤展現給她們倆一記燦爛的笑容,細致幹淨的五官上居然浮現出一絲孩童般的稚氣。
“見鬼了。”
“見鬼了。”
很少見到程依依和唐丫丫如此默契的表現。
“我的身體已經不能再承受真氣的運行,如果非要動武,後果就是這樣,變回六年前受到重傷時候的模樣,沒有幾天的時間是恢複不了的。”
在動手的時候習若瑤已經知道後果會是很慘,能有命活已經很開心了,變回小孩子模樣反而不怎麼往心裏去。
叩叩叩——敲門聲打斷了她們三個人的對話。
大清早會有誰來這裏?以程依依和唐丫丫的人緣,基本上江湖中的女生都是對她們敬而遠之的,當然了,習若瑤的人緣就更不必說了。
“我可以進來嗎?”門外麵傳來的聲音不亢不卑,沉穩有力,清亮之中透著不可忽視的威攝力。
楊少愷!
習若瑤如貓一樣的細眼猛地瞪起,“咚”地一下子跳回床上,以最快的速度拉起被子,將她全身上下蓋了個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細長滑動的雙眼,乍看一下很有木乃伊的風範。
唐丫丫和程依依相互對視一眼,不知道該不該拒絕。
“我進來了。”可是楊少愷容不得她們再細考慮,一聲看似通告的宣稱傳來,他已經推開了門。
程依依依舊坐在床沿上,身子未動,臉色蒼白,杏核般漂亮的雙眼看向窗外。
唐丫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跳回到小火爐旁邊,拿著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砂鍋下麵的爐火,樣子看起來很“乖”。
“沒想到昨晚會發生那樣的意外,你們……還好吧?”沒有人招呼楊少愷,他就自顧自地踱步,慢慢地便走到了習若瑤的床前,雖然口氣中詢問的是“你們”,可那流轉生輝的雙眼卻隻看向躲在床上的習若瑤。
“萬幸噢,還沒有死。”唐丫丫笑嘻嘻地回答,可語氣卻似乎不怎麼友善。
叮咚叮咚——伴隨著楊少愷的腳步聲,腰間的圓玉和寒玉也碰撞出清脆的響聲,聲聲刺在習若瑤的心頭上。
“我沒事。”不想被楊少愷發現什麼異常,習若瑤緊緊地拉著被子,蓋住全身,隻露出細長的雙眼看著楊少愷回答。
“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很自然地就在習若瑤的床沿邊上坐了下來,楊少愷的動作渾然天成,沒有一絲扭捏。
“……”習若瑤的沉默可以理解為讚同,也可以理解為抗議。
怎麼會有這麼厚臉皮的人?沒有得到主人的邀請就自己坐了下來?當然,如果參考六年前楊少愷所犯下的錯誤,那他的厚臉皮早有征兆,對伸手相救的小女生伺機出手,還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出來的?
“南宮培和沙曼妮已經暫時離開學校,看樣子會休養一段時間,昨晚發生的事情,很令人震驚,目前沒有什麼特別的進展,相信學校會抓緊時間調查的。”
任憑楊少愷一個勁地講話,屋內的三人沒有一個回應他,上次雷霆的事情不也調查了,結果怎麼樣?南宮培用讀心術讀到雷霆的潛意識中,居然一無所獲,這次連南宮培都中了招,還調查?會有結果嗎?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啊。
楊少愷每多呆一分鍾,習若瑤身上就多出份冷汗。
不想被他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她已經麵對夠多的難題,不想再添加一份,現在揭開她和楊少愷的過節,對彼此都沒什麼好處吧?
但楊少愷卻並沒有察覺習若瑤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拿出一張白紙,輕輕放在習若瑤的床頭。
漆黑的眼珠一轉,習若瑤看到上麵有她親筆寫下的三個大字——習若瑤。
這是……
“這是你的報名表,負責圖書館的老爺爺撿到了它。”
不知道為什麼,習若瑤總感覺楊少愷剛才說話的時候,他眼尾的四角星發出刺眼的光芒,是她的心理作用嗎?
“如果你還有參與武林令競爭的想法,請把它全部填完,然後交給我。”
武林令,楊少愷可真會說話,哪壺不開提哪壺,故意挑她最窩心的地方說,她對武林令的渴求……唉,不提也罷,如果有武林令在身,身體就會恢複正常,怎麼還會有昨晚的意外遭遇?
沒有將心中的話講出來,習若瑤用點頭作了回答。
房間裏沒有人再說話,氣氛很沉靜,也很怪異。
程依依始終看著窗外,唐丫丫雖然在煎藥,可眼睛時不時地往楊少愷和習若瑤身上掃,楊少愷目光隻是落在習若瑤身上,習若瑤的眼珠卻四下滑動,很不安定。
“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回去了。”程依依總算開了口,卻是逐客令。
楊少愷不是傻瓜,他感覺得到這個房間裏的人好像不怎麼歡迎他。
“最近學校內連接發生意外的事情,很令人擔憂,如果你們發現什麼異常的情況,可以來找我。”
你就是最大的異常情況!
習若瑤心裏衝著楊少愷尖叫,可她沒膽大聲喊出來。
“昨晚沒能在你身邊,我很內疚。”楊少愷語氣變得輕柔起來。
這話是對她講的嗎?不是對空氣講的?
習若瑤眨了眨眼睛,確定楊少愷的話確實是對她講的。
他對她內疚?有必要嗎?他在校園內的偉岸不必映射到她身上,她可領不起這樣情份。真的要內疚的話,六年前那一掌,是不是令他內疚至今?
快走吧,快走吧,快點走吧。有什麼話趕緊講完趕緊離開,她在被子裏又緊張又出汗,實在很難受。
“依依。”楊少愷側過臉,對著旁邊的程依依說道,“藥王不在學校,你受了傷卻還要你照顧其它受傷的人,多多費心。”
“知道。”看似無情的回答是程依依一貫的風格。
“好了,你們好好休息,這幾天可以不必去上課,有什麼事情隻管找我,我會經常來看望你們的。”
楊少愷終於站了起來。
前麵的話勉強聽聽就可以了,後麵那句,經常來看望……還是省略掉比較好,畢竟如果他真的經常來看,對他和她都是麻煩事,不如不來,一了百了。
楊少愷身形一動,輕輕邁步,習若瑤微微鬆了口氣,終於要離開了。
可是唐丫丫卻忽然將手中的團扇衝著楊少愷丟了過來。
程依依也猛地跳起,幾根銀針從手中飛出,直取楊少愷的要害。
但這些都沒有阻止楊少愷的動作。
他身體向前一傾,一個轉身,輕巧地躲開了團扇和銀針。
嗖——
啪——
可憐的窗戶成了楊少愷的替罪羔羊。
順著身體旋轉的方向,楊少愷快速出手,目標直取——習若瑤身上的被子。
刷——
“啊!”
被子被掀開,習若瑤花容失色地驚呼。
唐丫丫和程依依逼到了楊少愷的近身,他也停下了動作。
這下習若瑤徹底傻了眼,她就這樣躺在床上,沒有被子覆蓋,傻愣愣地望著眼前交織成一團的三個人。
“喂!楊少愷,你也太過份了吧?跑到女生宿舍來掀人家的被子,我講給史小冊聽,你不怕楊家名譽掃地嗎?”唐丫丫腮幫子鼓鼓地怒斥楊少愷剛才的行為。
程依依緊貼著楊少愷,右手握成拳頭,指縫間透出四根銀針,直直地對準楊少愷的喉嚨,滿臉的陰沉顯示出她對於楊少愷剛才的舉動有多不讚同。
“失禮了。”輕輕推開程依依的銀針,繞開唐丫丫的怒斥,楊少愷雲淡風輕地對著習若瑤說了三個字。
仿佛他剛才的舉動沒有一絲冒犯,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稀鬆平常。
在三人異樣的眼光中,他挺直著身姿離開了房間。
可是習若瑤卻像被冰水從頭澆到腳,她敢發誓,絕對敢用性命發誓,剛才楊少愷笑了,他轉身的一瞬間,她看到了,一向沉穩有度的楊少愷,竟然笑了,他的笑像是一把無形的飛刀,直直戳進習若瑤的內心最深處。
沒錯,他看到了,全部看到了。
就算習若瑤再怎麼掩飾和否認都無濟於事,楊少愷,在時隔了六年之後,親眼見到了六年前被他重傷的小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