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1 / 3)

我佛慈悲

來到江湖之後,習若瑤覺得自己的眼界見聞大有長進,各種新奇怪事都有可能在江湖裏發生,這裏就像是一個濃縮的武林,事實證明它確實如此,各個門派的後人都齊聚與此,八卦與是非不斷,典型的武林縮影。

至於今天的佛學課,更是讓習若瑤大跌眼鏡,幸虧她不戴眼鏡,否則非要碎成八百塊不可,一個偌大的正廳,沒有任何桌板凳,也沒有黑板投影儀,木質鋪成的地板,掛滿佛語的牆壁,習若瑤覺得這裏不適合用來做課堂,而適當用來做靈堂。

但是麵對胡須蒼白的少林高僧,習若瑤實在沒勇氣把這話講出口。

而佛學課給她唯一的印象,竟然是打坐。

少林高僧坐在最前麵,麵對所有的同學,大家一齊盤腿席地,確實是說是席地板而坐,雙腿互盤,雙手捏成蘭花狀,拇指與中指交接,其它三指舒展,左右手各放在左右膝上,閉目養神,放鬆身心,令氣息在體內遊走。

大廳裏的氣氛異常安靜,不知道是對老僧的敬畏還是對佛學的尊重,總之很安靜。

將姿勢坐定,習若瑤閉上眼睛,沐浴著陽光,眼觀鼻,鼻觀心,思維很快趨於沉靜。

氣息遊走就不必了,她的內力六年前就已經被鎖定,萬一放任氣息遊走,後果不是一般的可怕,那種骨骼移位的痛楚,殺了她也不想再嚐。

唉……都是那家夥害得啊……

輕輕吐了一口氣,享受陽光撫育的溫暖,一點一點意識開始模糊……

半夢半醒之間,似乎有人按捺不住,偷偷溜掉,一個接一個,但老僧就像是沒有看到一樣,不知是入定了還是像她一樣入睡了,絲毫不予理會。

習若瑤似乎真的睡著了,打坐的姿勢一動不動,意識都已經完全消失。

十歲的她化了滿臉的豔妝彩紋……

紅色的登基禮服……

魔教教主的信物寒玉簪被插在了盤起的烏發上……

月崖天池的邂逅……

一掌擊中胸前死穴……

痛楚滾遍全身……

猛地驚醒,汗珠從習若瑤光潔的額頭上滑了下來。

打坐的姿勢絲毫未動,但捏起蘭花狀的手卻有點顫抖。

又夢到了,又夢到六年前了,有多久沒有再回憶那段過去?

細長的雙眼睜開,習若瑤剛從惡夢中驚醒,立刻又呆住了,所有人都溜光了,偌大的正廳,隻剩下入定的高僧和她兩個人。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老僧緩緩地睜開了眼,雙眸中精光四射。

沒有料到,他真是一名得道高僧,這樣的目光,約對不是等閑之輩。

“習……習若瑤。”一向懶散的她,竟然略顯緊張。

“佛緣啊。”老僧微微露出善意的笑。

“……”她真的不想打擊老僧,其實她不是有佛緣,她隻是不小心睡過去了,還做了一場夢,僅此而已。

“我佛慈悲,你可願入我佛門?”

習若瑤險些撲倒在地,她隻是不小心陪著老僧坐了一會,怎麼就要入佛門了?她還年輕,她還不想伴著青燈古佛過完後半生啊。

再者說了,雖然她很廢柴,也是魔教第二十四代教主,怎麼能說出家就出家呢?萬一失蹤的外公和雲遊四海的老娘知道了這件事情,還不把少林寺拆了啊?

阿彌陀佛!毀壞古建築是不可原諒的大罪,所以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外公和老娘幹這樣的事情啊。

“我從你的眼中讀到了拒絕的意思,對嗎?”老僧的話一針見血。

習若瑤心中一驚,她一向習慣了隱藏,這老僧竟然不用南宮培的讀心術就能看懂她的意思,真的是高人啊。

“我……我……”一向口齒很正常的她,竟然結巴了起來,在這個老僧麵前,她覺得有一股形容不出來的壓抑。

“你有佛緣,小施主。”老僧身形一晃,竟然從打坐的姿勢一下子站了起來,接著僧袍一飄,已經移出了正廳,不見了。

呼——總算長出了一口氣,習若瑤似乎聽到了她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呼啦——有道身影又飄了進來。

抬眼看過去,他背後光線強烈,看不清容顏,但那種感覺,不像是南宮培。

“你竟然打坐了這麼久。”

清冷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很輕易就讓她明白,眼前的人是誰。除了楊少愷,整個江湖再找不出第二個人,語調如此平穩,但卻不失磁性。

習若瑤低下頭,不想看他的眼睛,確切地說,是不想看他眼角的豎條四角星。

叮咚叮咚——楊少愷移動腳步,他腰間的玉佩就跟著撞擊出清脆的響音。

沒聽到,沒聽到,她沒有聽到寒玉簪敲擊出來的聲音。

努力控製自己的眼角不要抽搐,習若瑤拚命克製自己的情緒不要起伏。

“有事嗎?”再次仰起臉來,她顯得很和善,淺淺的微笑掛在臉龐上,細長的雙眼看起來非常溫柔。

她真的不喜歡和他單獨相處,但她卻又不能露出一絲破綻,這可真是考驗人的偽裝能力。

“上次活動課上,你丟飛鏢的手勢看起來很眼熟。”

波瀾不驚的一句話從麵無生殖楊少愷嘴裏飄出來,卻引得習若瑤心驚肉跳。

終於還是被他發現了。

那一天在活動課上,下意識地上翻手腕,做出了那個手勢,那是魔教特有的一種暗器手勢,手腕向上,習鏢托在掌心,發出去的飛鏢,看似緩慢遲鈍,其實全由內力發送,去勢凶狠,單憑外力是接不住的,可惜習若瑤功力全廢,並沒有把飛鏢送出去,但是這已經很致命了,那一個手勢,就足以成為獵人眼中的蹤跡,因為楊少愷在六年前見過那個手勢。

她不知道楊少愷是不是個好獵人,可她卻知道,她已經成為獵物。

“你為什麼不說話呢?”楊少愷在她身側慢慢地伏下身子,單膝彎曲,他精亮的目光緊緊地盯住習若瑤的臉龐,像是要捕捉任何一絲微小的波動。

冷汗刷地一下子冒出了她的脊梁。

不能慌,必須鎮定。

如果現在就慌了神,那後果不堪設想,就算是死撐也必須撐下去。

習若瑤啊習若瑤,六年前死一樣的痛楚都熬過去了,現在怎麼會認輸呢?

讀不破的心防

習若瑤覺得楊少愷離她真的太近了,近到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感覺得到,他是故意這樣的,他一定是故意的,用這種距離上的親近勾起她的回憶,摧殘她的忍耐力,但是他一定想不到,這點程度的威脅,怎麼能逼她現形?魔教教主可不是隨便蓋的名號喲。

楊少愷像是能讀懂她的想法,又接著問:“從那天之後,你就一直在躲著我,對吧?”

一針比一針刺得更準,習若瑤快要支撐不住了。

“你的臉色不太好啊。”他再一次接著發難,聲音平靜得像是一泓春水,溫度卻冰冷得像是臘月寒冰。

“我很好啊。”她笑,用盡全身的力氣,浮出一抹友善的微笑。

對著自己最恨的人微笑,這種感覺真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不對!不對!他怎麼會是她最恨的人呢?不恨了,一切都過去了,早已經說好,不再恨他,一切都結束了。

可是當他挑起她的回憶,那種怨恨的感覺,那種失去一切的感覺,又重新回來了。

“喂!”很響亮的聲音忽然出現在習若瑤和楊少愷的旁邊。

“你不覺得,你離我的女人太近了嗎?”南宮培的桃花眼竟然散發出了濃濃的敵意,柳眉緊皺,似乎相當不滿意他見到的情形。

他的女人?應該是他的寵物吧?什麼時候升級了?

楊少愷依然選擇不慍不火不理不睬的態度,他轉向習若瑤輕聲問:“打坐太久也不是件好事,要不要我扶你起來?”

“找死!”南宮培忽地就撲了上來,折扇從袖口滑出,眨眼就變成橫展的樣子,向著楊少愷狠狠掃去。

楊少愷並沒有接招,原地跳起,飄然地飛向空中,閃開了這一擊,緊接著後旋兩圈,拉開距離後平穩落地。

“他有沒有欺負你?”趕開楊少愷,南宮培並沒有急著追擊,而是飛快地圍到了習若瑤身邊,護花使者的態度一覽無遺。

“我沒事。”也許真的沒事吧,見到南宮培,她緊張的思維平緩了很多。

楊少愷又是那樣波瀾不驚地掃過來一眼,其實目光複雜得令人心驚,接著若無其事地邁步,像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緩緩走出正廳,躍身離開。

“你幹嗎坐在這裏不動不動地任由他欺負你?”南宮培的語氣很蠻橫,像是討不到糖吃的小孩子在耍賴,這跟他蕩漾公子的外形不怎麼搭調。

“我……我……”習若瑤臉上竟然浮出一絲紅暈。

“你怎麼了?”南宮培緊追不放。

“我不小心打坐睡著了,兩腿全部麻木,站不起來了。”她的聲音像蚊子哼哼一樣,不敢放聲講出來。

“什麼?”南宮培緊接著放聲大笑出來。

“很好笑嗎?”她忍,她使勁忍。

這人未免也太不給麵子吧?有必要笑得這麼誇張嗎?

“我的寵物真是越來越可愛了,我喜歡!”嘴上雖然這麼說,手裏可沒閑著,南宮培張開雙臂,環住習若瑤,輕扶著將她慢慢拉了起來。

“啊!好疼!”習若瑤緊緊地抓著南宮培的手,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交到他的臂膀之中,因為麻木的雙腿疼痛難忍,根本無法站立。

“沒事,有我在呢。”南宮培輕聲地哄著她,表情溫柔得像是火星人。

習若瑤看著他溫和的樣子,有些呆住了,一向吊兒郎當的南宮培,竟然會這麼溫柔地嗬護她?錯覺,一定是錯覺。

角落裏傳來史小冊翻本子以及他小聲嘀咕的聲音:“周旋於楊少愷與南宮培之間的放蕩女人,廢柴習若瑤的風流人生……”

她忍,她咬著牙忍,這不算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史小冊那家夥腦袋少根筋,想怎麼寫隨便他,不必理會那個傻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