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太太肚子不舒服,大半夜把全家都折騰醒了,雖然她自己滿口地說不妨事,可見她疼得臉色煞白,誰敢真不當回事。
許老四先去把兩個哥哥都敲起來,自己提著燈趟著雪去請了大夫來看,結果一番診查之後,竟然是因為兔肉吃撐了。
家裏人都覺得十分難堪,許老頭氣得摔門就走,屋裏剩下的全是晚輩,大家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倒是許杏兒突然道:“外頭還下雪,大半夜的,爺出去能上哪兒?”
許老三和許老四又趕緊追出去,好說歹說地把老爺子拉回家。
可惜老爺子這次氣性上來,死撐著不肯回房,直接去了許老四睡的廂房裏,鑽進兒子還沒涼透的被窩裏,自己呼呼大睡起來。
許老四被占了鋪蓋,沒法子,隻能跟許老太太的炕上|將就著睡到天亮。
原本這件事,這麼鬧鬧也就過去了,許老太太雖然能折騰,可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隻要是她自己的過錯,她還是知道去跟許老頭服軟的。
反正自家關起們來過日子,而且丟人的事兒她也不是頭一回了,倒也並沒在意,等藥吃下去之後,肚子漸漸不疼了,就也沒心沒肺地睡著了。
誰成想,這次請的郎中是個十分不靠譜的,最喜八卦多嘴,原本大半夜的出了趟急症,回去以後家人自然要隨口問一句,是誰家出了什麼事。
這郎中便說:“就是村裏的老許家,她家老三上山抓了隻兔子,回來宰了吃肉,送了幾碗去與爹娘吃,本是孝順的大好事,誰知碰上了個饞嘴貪吃的娘,大半夜的舉著燈去灶間全給吃光了,晚上撐得肚子硬腫,疼得滿炕打滾呢!”
於是,還沒等到吃中飯的時候,與郎中媳婦親近的人家,就都知道可這件並不光彩的事兒。
如今正是冬天裏農閑的時候,村裏村外很快就把事情傳開了。
許老太太自己也覺得十分丟人,不願意聽別人的閑話,於是好幾天不曾到外麵去亂逛。
許老頭見她似乎收斂不少,還以為這次撐著倒把腦袋撐得清楚些了,於是端了兩天架子,便在兒子和閨女的求情之下又回到東屋子來住。
許老太太在家安分了幾日,眼瞧要到臘月十五,忙跟許老頭說自己要跟黃大娘一起去燒香。
許老頭見她這兩日表現不錯,就點頭答應了,還特意給了她幾十個錢兒,說讓她來搭車吃飯買東西用。
不過他並不知道,許老太太哪裏是去燒香,她還是偷著去參加萬禪宗的法會,隻不過,這次不是自己去,還帶了三個之前忽悠的本村老太太一起。
萬禪宗的人十分高興地接待了她們,帶著幾個人在宗裏麵到處逛了一圈,又介紹了許多禪燈法師的偉大事跡,最後又找了幾個因為虔誠地信奉萬禪宗,最後家裏興旺發達的人過來現身說法,簡直就是一步步地洗腦。
可這些老太太哪裏見識過這樣的架勢,而且看著禪宗裏麵香火鼎盛,一來二去,幾個人就也都動了心思。
隻不過大家都是苦日子過慣了的,錢攥得比褲腰帶還緊,很少會有人頭一次來就捐香火錢的。
萬禪宗的人也不是頭一次做這樣的勾當,十分了解這些老太太的心理,更是懂得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並不急著勸她們拿錢,怕把人驚走了。
他們隻一遍一遍地奉承幾個老太太,然後又講一些誰家添了孫子,誰家掙了許多錢,誰家的兒子中了舉之類的話。
這些都是比較貼近生活的事例,又正是這些農村老太太一輩子最盼望的,所以就等於拿著噴香的誘餌釣魚,根本不怕魚兒不上鉤。
雖然這一遭三個老太太都沒拿錢出來,但因為許老太太第一次帶人過來,宗裏還是給了她一些獎勵,並不算多,卻也勉強能夠補上她之前落下的虧空,給許老四新房添置東西的錢總算弄回來了。
有了這件事打底兒,許老太太心裏稍安,隨後又興奮起來,好像看到一扇金燦燦地大門對著自己,正在緩緩地打開。
等法會結束回到家裏,她也顧不得丟人了,又精神百倍地往各家各戶串門子去了。
今年年成還算不錯,地裏的收成還過得去,秋後賣了糧食之後,各家各戶也都有了些積蓄,村裏通常都是老太太管家,所以一個個腰包裏還是有些銀兩的。
這些老太太本來就迷信,加上家裏或多或少都有些煩心的事兒,誰不想今後能夠順順當當還要掙大錢呢?
即便是那些不太貪圖錢財的,卻也有希望自己長命百歲的,希望兒女嫁娶得美滿的……所以,一來二去,倒又讓她騙到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