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杏兒把兩本小冊子拿回家,寶貝似的收著,每天也不鬧著要出門了,捧著冊子纏著許老四問東問西。
許老四好不容易被許老太太放了,不用再天天讀書了,這會兒又被許杏兒纏得頭疼,卻也驚奇地發現,許杏兒認字認得又快又準,跟她說過一次的就全都能記住,自己還會上下文貫通地猜詞猜字,簡直就跟神童一樣。
他忍不住跟許老三感慨道:“三哥,你家杏兒真是可惜了,若生成個兒子送去讀書,以後能中個狀元都說不定。
許杏兒聽了這話少不得一陣心虛,她哪裏是什麼神童,其實很多字都是認識的,找許老四問來問去,不過是個幌子,不然自己一個鄉下丫頭,從來沒讀過書識過字的,怎麼可能看得懂書本。
許老三剛從山上回來,把今天采的蘑菇倒在院子裏的草墊子上,聽了這話笑著說:“女孩兒考不得狀元,可也能識字,她若是喜歡,你就多教教她。”
許杏兒擰了帕子出來給許老三擦臉,正聽到這句話,心裏不由得一陣感動,許老三雖然沒讀過書,卻也不像有些人一樣,堅持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並沒有阻攔自己讀書識字。
“照她這個識字的速度,我怕是也教不了多久的。”許老四不免汗顏,自己好歹也讀過好幾年的書,如今竟被侄女給比下去了。
“四叔,你不想教我也不用找這麼蹩腳的借口吧?”許杏兒故意說,“我知道你讓奶逼著讀書早就煩了,可咱家除了你,我也沒別人可問了啊!”
“你這丫頭,我現在天天都長在你家教你識字了,你還這麼說?”許老四說著伸手來抓許杏兒。
許杏兒跑到許老三身後躲著,隻探出頭來說:“四叔,人都說能者多勞,你會的多,就多擔待點兒吧!”
“你這丫頭,牙尖嘴利的!”許老四伸手點點許杏兒的額頭。
“你多大了還跟她一起鬧。”許老三擋開弟弟的手,問許杏兒,“你娘呢?”
“爹,你忘了?今個兒八月十五,娘去爺奶那邊幫著打月餅了。”許杏兒把背筐和柴刀都放回原處,給許老三撣撣衣服上的土,“後院兒給你曬的水,這會兒應該還溫乎著,一身的汗和土,趕緊去衝衝,換身兒幹淨衣裳,然後咱一起去爺奶那邊吃飯。”
“日子過得真快,我覺著秋收剛完事兒似的,一轉眼居然都中秋了。”許老三脫掉外衣,拿著木勺和衣裳去後院兒衝涼。
“可不是快麼!過了中秋二哥就該走了。”許老四說起這個,不知道心裏是個什麼滋味,若是隻分家倒也罷了,這一下子就給弄回老家去了,也不知道下次見麵再見麵會是什麼時候了。
許杏兒之前沒有關注過這個,這會兒聽許老四提起便問:“那英子姐呢?是留下還是跟二大爺一起回老家去?”
“自然是留下了。”許老四蹲下,撥弄著草墊子上的蘑菇,“你爺不放心咧,怕你二大爺再去賭錢,倒時候輸了錢把閨女給賣進……”
許老四意識到後麵的話不合適說給許杏兒聽,忙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結果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差點兒咳出眼淚來。
葉氏托著蓋簾進門,正聽到動靜問:“這是咋了,咋咳成這樣?”
“四叔讓自己口水嗆著了。”許杏兒直接揭短,接過葉氏手裏的蓋簾,掀開上頭的蓋布看了看,擺著五個月餅,印著福祿壽喜的花樣兒。
這會兒的月餅,與後世吃的並不一樣,其實照許杏兒看來,這雖然叫做月餅,但其實更像是高粱麵的蒸餅,裏頭是糖餡兒和棗餡兒兩種,棗餡兒上用煮紅雞蛋的顏料點了個紅點兒用來區分。味道怎麼樣暫且不說,至少分量是不小,一個就足有許杏兒手張開那麼大。
今年的中秋團圓飯不容易吃,這是所有人都心裏有數的,所以家裏的孩子們一個個也都悄悄的,不敢亂吵亂鬧。
許老太太從上午就開始忙活,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不但切了肉還買了肘子和豬蹄回來,還宰了家裏的一隻小公雞,準備得幾乎比過年還要豐盛。
小雞燉蘑菇,醬肘子,燜燒豬蹄,土豆五花肉燉豆角,肉炒蒜苗,煮毛豆,醋溜白菜……
許小雙扒著桌沿,眼巴巴地看著桌上的吃食,口水都快流到下巴了。
許老太太端著菜過來正看見,抬手趕道:“去去,把嘴巴子擦幹淨了,瞧你那饞樣兒,幾輩子沒吃過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