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賣完把饑荒都還清以後,許老太太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就開始惦記家裏的其他事情。
但是自從上次她私自把家裏的錢拿去給許老二還賭債以後,許老頭就不再相信讓她管錢,這次賣糧的錢也不例外,到家就被鎖進箱子裏,鑰匙在許老頭的褲腰帶上拴著。
許老太太糾結了一晚上,躺下之後跟許老頭商議了半天,倆人差點兒又吵起來,最後總算是爭取來了一百錢。
第二天一大早,許老太太揣著錢,到許老二家,把他從被窩裏叫起來道:“老二,別睡了,你這孩子咋就這麼心寬呢?”
許老二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揉著眼睛說:“娘,咋了?活不都幹完了麼,咋還不讓睡個懶覺啊?”
“就知道睡!”許老太太拍了他一巴掌,“你就不想著趕緊去把你媳婦接回來啊?這都要一個月了,小月子也該做得差不多了,你看看你這屋裏,亂七八糟跟絮窩似的,沒個女人收拾著能行麼?”
許老二打了個哈欠,趴在炕上不想起來,懶洋洋地說:“她回來肯定又要吵鬧,還不如就這樣清靜。”
“你這孩子……”許老太太直接伸手把兒子揪起來,“趕緊的,起來洗洗臉,拾掇拾掇,換身兒幹淨的衣裳,我找你爹給你要了一百錢,你拿去買點兒東西,去說幾句軟化,把你媳婦接回來。”
許老二聽到有錢,這才稍稍精神了點兒,爬起來抓抓頭發道:“那她要是不會來咋辦?”
“你個榆木疙瘩,你爹如今把你分出去過了,娘雖然舍不得你,但你媳婦早就想要分家,肯定能高興的,你再說點兒好話,好好哄哄她,這不就能接回來了麼。”許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說,“把英子也帶上一起去,做娘的再怎麼氣,看到孩子也就消了大半。”
“行行,我去還不行!”許老二爬起來,揉著被揪疼了的耳朵,梳洗整理了一番,叫上英子一起去李家。
李家所在的七裏崗離興源村並不太遠,父女倆走了打半個時辰就到了,找家小店買了些東西拎著,便直接去了李家。
李家的秋收還沒忙完,家裏的男人們都在曬場上揚場,就李老太太和李氏兩個人在家,一個在炕上躺著,一個正在院子裏喂雞。
許老二拎著東西,直接進門道:“娘,我來了,那啥……”
李老太太見來人了,定睛一看,頓時橫眉豎眼,一簸箕雞食潑了許老二滿頭滿臉,破口大罵道:“許慶成,你個王八蛋,你還有臉來我家!”
她一邊罵,眼睛一邊滿地踅摸,看到腳邊的掃帚,撿起來劈頭蓋臉地朝許老二打,嘴裏還止不住地罵:“你個沒良心的混蛋東西,把媳婦丟開一個月理都不理,你到底長沒長心啊?你出去賭錢玩女人,你媳婦在家給你洗衣做飯生孩子,如今孩子沒了,你非但不好好照顧她,反倒連個麵都不朝,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麼把閨女嫁給你這麼個不要臉的玩意兒……”
許老二把東西丟在地上,抱著頭一邊躲一邊解釋道:“娘,我、我之前在家養傷,躺了十來天呢,然、然後就趕上家裏秋收,我家之前拉著饑荒,我、我這也不是沒臉來麼,現在賣了糧食,我就趕緊買了東西過來了。”
“姥娘,你別打了,別打了。”英子也忙在一旁拉架,“我爹真的病了,在家躺了半個月呢!”
“你也是個小沒良心的,都不知道來看看你娘?”李老太太看到外孫女兒,雖然氣稍微消了點兒,但還是沉著臉,口氣也十分不好。
“我也病得躺了好些天,吃了一陣子藥才好了些。”許英子有些底氣不足地解釋,她自己的病自己清楚,其實不過都是打心情不好上頭來的。
李老太太聽說孩子也病了,這才稍稍緩和了臉色,拉著英子看了看說:“還真是瘦了,臉色也不好,你說,這是撞了什麼邪,咋大人孩子的都不好,趕緊進屋吧,外頭曬得慌,進屋看看你娘去。”
許英子扭身進屋去了,許老二腆著臉把剛才丟開的東西又撿起來,想跟在女兒身後進屋。
李老太太往門口一擋,伸手抓過他手裏的東西,走到院門口往外一扔,指著外麵道:“誰讓你進去了,別髒了我家的地!趕緊滾,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還是你想讓我把你打出去?”
“我……”許老二漲紅了臉,見鄰居已經有人在探頭探腦地往外看,越發覺得難堪,但想起許老太太之前的話,打算再努力爭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