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這雨下得極突兀,淅淅瀝瀝,澆得芭蕉葉子上滿是碎玉,紅肥綠瘦,最是嬌美可愛。那白衣書生卻無暇多看,一手兜著書箱,用袍子掩著,跌跌撞撞地衝進了江邊的亭子,拿了衣角擦拭臉上的雨水,又急急忙忙察看書箱,隨後長出一口氣:“所幸沒濕。”不禁輕輕展了眉頭。心裏想著等會兒雨沒準兒也就停了。這時一陣風兒吹得芭蕉葉子晃晃的,凝著的雨滴像珠子顆顆彈跳下來,這書生被吹得打了個寒戰,才驚覺半邊兒身子都濕了個精透,衣服貼著身子,更覺得冷。隻好抱了臂,抬眸看向江麵,盼著有人來。

那眸子亮亮的漆黑,又濕漉漉的溫潤,帶著那麼一股子青澀、澄澈的味道,像是把世界上最最幹淨的碧水盡數裝了進去。皮膚雖是細細的白,麵相仍是平平的,隻因著一雙眸子,堪堪將滿眼的□□比將了下去。

書生滿心盼著雨早些停,偏偏天不解人情,在亭中待了半日,眼瞧著天色漸晚,這雨卻是下得越發的大,打在江麵上,蒙蒙的泛起了白霧。書生蜷縮著身子,心裏暗惱這雨下的著實可惡,又著急不知去哪裏投宿,苦悶了半日,隻得窩著一身的濕氣呆呆看著江麵,卻聽見那白茫茫的江麵上飄出一縷更為縹緲的歌子。

“白露蒼茫,鶴立蘆葦洲;有水寒寒,佳人未來兮,柳葉思歸。歸兮,歸兮,有鶴長鳴,秋露未落,蓬藕叢叢……”

那歌聲清清脆脆又帶著空靈的意味,這書生聽得癡了,眯了眼看向江麵,隻見遙遙地飄來一尾小小蓬船,一個粉衣女子站在船頭,執著一竹蒿輕輕巧巧一撐便到了岸邊,衝著亭中的書生招手,遠遠地聽不清說的是什麼。書生隻好抱起書箱,用手捂著冒著雨衝到岸邊,雨越發下的急了,打得芭蕉劈劈啪啪的響。

書生拱手說道:“鄙人姓宋,名……”卻忘了自己抱著書,話未說完,書箱便咕嚕地滾了下去,濺了那白袍子上滿是泥水,那書生“哎呀”了一聲,不顧衣角垂到了水裏,急忙去接書箱。書卻早濕了,皺了眉頭不住地歎氣。

那女子在船頭看得笑癱了,笑著罵:“癡漢子!”扭身從船中拿出一柄桐油傘,撐開來,提著粉白的裙褶兒,說:“快到船裏來吧!”書生隻好抱了書彎腰進了船艙,船艙裏極是幹淨,隻是一盆火炭暗暗地燒著,除此之外還有一葦供人坐的草席,就再也沒有外物了。書生心裏納罕,卻看見那女子在火盆裏攏了炭,喚他過去坐,炭火映得人臉紅通通一片,仔細看看也沒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暗想自己多慮了,挪到炭火旁,卻不先烘烤衣服,而是把書一本本攤開。女子拿眼細瞧,無非是什麼四書五經、諸子百家的言論。

“宋公子可是去往京都?”聲音清清脆脆,像極了銅鈴響。

書生嚇了一跳,下意識抬頭看,卻看見那女子支著下巴,正兩眼彎彎地瞧著他笑。他臉騰一下便紅了,自覺唐突,慌忙低了頭,低低地“恩”了一聲,又想起自己還未報上名諱,遂說:“鄙人姓宋,名禦,字寒山,號……”

“哎呀,哎呀!什麼字呀,號呀的,就免了吧!酸文人最是麻煩了!”說完,自己卻先用袖子掩了口嗤笑了一聲。

宋禦隻得住了口,耳朵根兒卻紅了一片,半晌又問:“這次多謝姑娘幫忙,敢問姑娘芳名,他日好登門答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