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章打馬上北坡,新墳更比舊墳多。
新墳埋的漢光武,舊墳又埋漢蕭何。
青龍背上埋韓信,五丈原前埋諸葛。
人生一世莫空過,縱然一死怕什麼?”
這是秦腔戲曲《苟家灘》的著名唱段,說的是唐末天下大亂,群雄並起,梁太祖朱晃手下大將王彥章驍勇善戰,人稱“王鐵槍”,殺得群雄聞風喪膽,馬踏敵營無人敢攔,後被高行周,史建瑭二將設計誘入苟家灘,王彥章打馬上陣,奮力廝殺,無奈寡不敵眾,麵對高、史兩將的勸降,王彥章並無一語,下了戰馬,麵向長安城拜了三拜,長歎一聲拔劍自刎而死,其狀慘烈,令人肅然起敬。高、史兩將,念其英勇,哀其忠烈,將其屍骨葬於風涼原上。
這段戲是故現嶺的王春生教我唱的,王春生比我大七歲,因為他喜歡楊二丫頭的外甥女秋燕,因此跟我也算比較熟悉,每次王春生跟我講這段戲的時候,總是情緒飽滿,身上散發出一種大義淩然的豪氣,春生知道我喜歡唱戲,還時常給我送張老板的戲票,直到他去蘭州軍區當兵前,我一直都會在秋燕他爹跟前說春生的好話。秋燕的母親叫楊玉琛,是楊二丫頭的姐姐,嫁給故現嶺的梁老三,然而那梁老三卻是個賭徒,整天賭博不務正業,楊玉琛實在氣不過,就喝了老鼠藥,撒手人寰,當時秋燕的弟弟才不到三歲,從那之後,梁老三收斂了點,但是狗改不了****,楊玉琛還沒過周年,梁老三又接著出去賭博,搞得家徒四壁,債台高築,在我印象裏,每次陪著淑芬去故現嶺找秋燕,她總是穿著一身藍色的舊軍裝,衣服袖子已經被磨得褪了色,她總跟我說衣服有一件幹淨整潔的就行了,卻舍得拿自己辛苦織布的錢給我們買糖吃。
王春生當兵的第二年,那年秋燕已經十八了,那年春天她急忙的給我打電話讓我去一趟故現嶺,我還以為發生啥大事了,就急匆匆的來到她家,剛到她家門口,她遞給我一個竹籠,跟我說;“你春生哥要回來了,你跟著姐去山上挖點刺角,我要跟他做一頓刺角麵”,我一聽刺角麵,饞的我口水直流,我最喜歡吃麵條了,對於麵條我有著深厚的情感,因此二話不說,就跟著秋燕上了山,那天正好是春光明媚,秋燕左手挎著竹籃籃,右手拿著鐵鏟鏟,我提著竹籠跟在後邊,嘴裏含著秋燕發給我的糖,吃的鼻涕流進嘴裏亦渾然不覺,那天秋燕姐笑得像花兒一樣,在前麵蹦蹦跳跳,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的開心,她突然問我最近有沒有練習春生哥教給我的《苟家灘》,我正要清理嗓子唱上一段,她又笑著跟我說:“還是別唱《苟家灘》了,耳朵都磨出繭子了,你給咱即興唱一段”,我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說:“那我就用眉戶給咱來一段”,眉戶是另一種戲種,沒有秦腔的粗獷豪邁,但是委婉動聽,說著我就唱了起來:“陽春兒天秋燕去田間,慰勞軍屬把呀把菜挖,樣樣事兒她要走在前邊,人家英雄上了蘭州,為保衛咱的好家園,金子光榮匾,功臣門門上懸”,剛唱到這裏,秋燕立馬把我打斷,笑了笑說:“我哪有那麼好,趕緊挖刺角吧”。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我們就滿載而歸,剛回到家裏,秋燕就催我趕緊跟著她一起在院子裏擇菜,我隱約的聽見她家窯洞裏麵傳來聲音,“秋燕今年十八了吧,你把娃的八字拿來給我看看”,是一個婦人的聲音,“好,我給你寫到紙上”,這是梁老三的聲音,“你知道前窪董家的學農不,今年叫二十了”,依舊是剛才那個婦人的聲音,他們似乎聽見了院子裏的響動,聲音越來越微弱,不一會兒,梁老三領著一名婦人從裏屋出來了,看到秋燕後,那婦人仔細的打量著秋燕,然後會心一笑,匆匆離去,眼看到了晌午,梁老三這時說出了一件大事,原來前窪的董家派人來提親,梁老三已經答應將秋燕嫁給董學農,那董學農是大戶人家,他的父親是村支書,家境殷實,秋燕哭著說她不嫁,隻嫁給王春生,結果梁老三竟然把秋燕綁了起來,說明天董家就來接人,我詳細想了想就是要結婚怎麼催的這麼緊,那時候都是先訂婚,為何第二天就要接人,懷著偌大的疑問我就趕緊回到東河川把這件事告訴了楊二丫頭,當我倆趕到故現嶺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因為先得路過前窪,我們就先行去了一趟董家,董學農的父親叫董長庚,知道了楊二丫頭是秋燕的二舅,董老漢對我們很是熱情,我跟董老漢說秋燕喜歡的是王春生,要嫁給王春生的,董老漢笑眯眯的跟我說:“喜歡?啥叫喜歡,還能叫你娃娃家把事拿住咧”,我跟他說春生跟秋燕已經好了很長時間了,董老漢又接著說:“你懂個球,秋燕他爸是同意滴,再說了,秋燕家那情況,能嫁給我娃那是享福,我都答應梁老三了,秋燕他兄弟上學結婚的事我都管咧,春生家窮的叮當響,嫁給春生喝西北風啊”,我繼續跟董老漢說你們這是舊思想、是封建的包辦婚姻,結果董老漢突然變臉說到:“我煩了,我煩了啊”,說著下了逐客令,楊二丫頭坐在那裏一言不發,抽著旱煙,這時起身說到:“你董家要能對那女子好,那是好事,我這當舅的,也想叫那家人把日子過好”,說完,喝了一口茶:“咋不見你家學農呢?”,梁老三說:“學農睡了,娃昨天才從寶雞回來,乏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