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青蓮抿緊嘴唇,然後輕聲說:“死了那麼多人,牽連了那麼多人,真的一點都不後悔嗎?如果那天,白玉印裏沒有我爸爸的一縷神識留存保護我,我死在他們手裏,你也不後悔嗎?”
“不破不立,小嶽,我說過,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軟,你想安安分分地做個修道者,但是他們不想,你不想的話,我來替你想,他們想做的,我來替他們做。”秦明川說完才笑了笑:“阿彌陀佛,此時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處呢,是我著相了。”
聽到他嘴裏誦念佛號,嶽青蓮猛地驚了一下,仿佛此刻才意識到麵前的秦明川真的出家皈依佛門了,這是個不能改變的事實。
於是她再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匆匆地道了聲別,就向外麵走去。
走到院門外的時候,她又回身看了一眼,秦明川對她的到來和離去仿佛都無動於衷,此刻又轉過身去對著大樹,手中的佛珠轉動還維持著剛才的節奏。
一切是如此平靜,絲毫不因為她的到來而被打亂,嶽青蓮忽然明白了,自己剛才的擔心純屬多餘,佛門聖地,自有佛門的因果,豈是自己一個小小修道者進入就能打擾的。
她從包裏抽出一方藍色大手帕,踮起腳尖仔細地係在門口一棵柏樹的樹枝上,山上的陽光熱烈,映照著在風中微微擺動的手帕藍得更加純粹幹淨。
“老大,再見。”
她在心裏說了一句,頭也不回地奔向下山的小徑。
對於她來說,下山比上山容易得多,等她快步走到山路拐彎處的時候,看見夏英傑站在一棵鬆樹下,正仰著頭逗弄著上麵的一隻鬆鼠。
那隻鬆鼠是不常見的紅鬆鼠,烏溜溜的小黑豆眼,毛茸茸的大尾巴,頭上豎著兩隻小尖耳朵,在樹杈上蹦前兩步,又跳後兩步,猶豫著拿不定主意。
“來,來啊,給你吃的。”夏英傑從樹下撿了幾個個大飽滿的鬆塔,輕聲地哄著,還剝出一顆鬆子放在手裏給鬆鼠看,“好吃的,鬆子兒……”
他就那麼站著,白色襯衫灰色西褲,簡簡單單地穿著,卻透出一股幹淨的味道,雖然已經在一起一個多月了,但是嶽青蓮每次看到他刮得幹幹淨淨的臉還是有些不習慣,當然絕不是難看,甚至可以說是濃眉大眼,端正俊朗。
她認真地想了半天,還是沒明白,自己的後半生,怎麼就栽在這個人手上了?
看著他卷起的襯衫袖子,露出半截肌肉結實的手臂,嶽青蓮的嗓子咕地咽了口唾沫,再不猶豫,大步地向下衝去。
小鬆鼠被她的腳步聲所驚,一個俯衝,跳下來搶了夏英傑手裏的鬆塔就跑,夏英傑剛遺憾地說:“跑了……想逮回去給陳初解悶的……哎哎!”就被嶽青蓮給撲了個正著。
他抱住嶽青蓮,覷著她的臉:“看起來好好的嘛,我還以為你真的被佛祖顯靈給吼出來了呢。”
“呸,你以為佛祖跟你一樣小心眼兒。”
“我怎麼小心眼兒了,唉……這年頭連看和尚都比家裏的黃臉公順眼……喂,老婆,下一個是哪路神靈啊,我是不是要陪著你把這城裏金融街的全部精英都過一遍?”
嶽青蓮恨恨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看著他誇張地大叫,語氣冰冷地說:“下一個是我爸爸!”
“咦!拜見嶽父,這好啊,你看我們要不要帶點什麼土產去?他老人家喝酒不?抽煙不?”
“別吵,我以為我父母已經去世了,可是從那天起,我就有個強烈的感覺,他們並沒有死,隻是離開了,所以我要去找到他們。”
“咳……那好啊,反正醜女婿總也要見嶽父的。”
“沒準他們有辦法治你的毛病,免得你一天到晚以廢柴自詡……哼,我這可不是為了你,是為了陳初,先拿你做實驗品而已。”
“還為了陳初……為了陳初你不早說呀!”夏英傑立刻擺出慷慨的姿態,“來吧!要肉割肉,要血放血!”
嶽青蓮酸溜溜地說:“喲,為了陳初就這麼舍得啊?”
她伸手扯住夏英傑的臉用力地拉:“你連人帶錢,都是我的,曉得不?沒我的允許不許浪費!”
“曉得曉得,我不是每天都在勤懇地交公糧麼……哎喲!”
嶽青蓮滿意了,拍拍手:“走,下山吧,跟大家吃個告別飯,我們就出發,環遊全球!去找我爸爸媽媽!”
“唉,真像是小時候看的動畫片,其實你也可以寫一個,叫蓮仔走天涯……喂喂,別鬧別鬧……幹嘛突然跳上來……難道要我背著你下山?!”
“哼,當年追人家的時候,背著人家跑樓梯都不嫌累,現在追到手了,背兩步就不肯了……”嶽青蓮摟住他的脖子,似嗔似怨地在耳邊小聲說。
“好嘞,你坐穩了~~~~~衝啊~~~~~”夏英傑呐喊一聲,開步起跑。
幸福就是這樣地到來,又這樣沿著他們的腳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