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頓時鬆懈下來,這才感覺自己虛脫得厲害,身上衣衫早不知被幾重冷汗打濕,而兩隻手,卻被攥得生疼。
一滴溫熱自頸間灑下,她困難地側過臉,見墨離伏首於她肩頸處,許久不曾抬頭,隻是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身體竟有些微微顫抖。
自認識他至今,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控。
她動了動唇,卻什麼話都說不出,感覺到另一側的手被人緩緩鬆開,她輕輕轉頭,清瘦如竹的男子正深深地凝視著她,眸中的清冷早已無法維持,取代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是無法回想的後怕,是滿滿溢出的心疼,還有一絲為她而有的喜悅。
是的,喜悅。
這樣的冉忻塵啊,叫她還能說什麼。
孩子被洗幹淨抱了過來,裹在明黃的錦被中,粉撲撲地一團,未長開的小小眉眼長得十分秀氣。
她抬了抬手想抱一抱,卻沒有絲毫力氣,墨離似乎忘了這孩子的存在,隻緊貼著她的臉不放,她知道,他在怕。
怕她萬一渡不過這個劫,怕她就此離他而去。
冉忻塵小心地將孩子抱過,那姿勢卻是笨拙的,僵硬的,托在手中便不知接下去該怎麼辦,窘迫得連耳根子都泛起了淡淡的緋紅,最後僵直著雙手將孩子放在她枕邊。
她看著他,輕聲對他說了聲“謝謝”,除了謝謝,她什麼都回報不了他。
他臉上的紅暈漸漸退去,抿了抿唇,說她不該過了這麼久才找他來,這是拿她和孩子的命在開玩笑,以後切不可再如此。並說,她此番元氣大耗,需仔細調養。
那語氣裏,有著絲絲隱忍的怒意。
之後,他每日進宮,親自為她熬藥並親手喂她喝下,直至她完全恢複,再之後,又不再來。
而墨離,當晚便與她說,此生隻要這一個孩子,他再不想讓她受這樣的苦,這樣的驚痛害怕此生再不想重來一次。
他這一生,諸事皆在他掌控之中,唯有此事,令他痛入骨髓,驚於魂魄,永生不敢回想。
她被他環抱著,淚水濕了他的衣襟。
她很少流淚,再苦再難亦不輕易言哭,那一刻卻怎麼也忍不住。
他是一國之帝,怎可一生隻有一個孩子!
但她知道,這份心意隻要他說出,便定會做到,決不更改。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對墨雲睿那般嚴格要求,以帝王的標準來對待他,哪怕他還不足兩歲。
這一切,不是不愛,而是愛至深,情至切。
而此時墨雲睿的不知去向,他心中的焦慮擔憂不會比她少一分。
抬起另一隻手覆上他的手背,寧天歌溫柔地對他笑了笑,輕聲道:“去吧,別讓大臣們久等了。”
他低了頭,眸中的冰晶在觸上她的眸光之後緩緩融化,許久,略一點頭,放開她的手轉身離去。
她注視著他頎長挺拔如玉樹的的背影遠去,直到消失在視線心頭,久久,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