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人對先生極為尊敬,但隻稱他為先生,別的什麼都不多說。
也有一些來看病的,衣著雖然隻是常服,但一看來人的氣度便可看出對方非富即貴,進來之後對先生十分有禮,先生亦隻是淡淡頷首,如對待普通病人一般,問診,給藥,不送。
來人也不生氣,笑嗬嗬地來,笑嗬嗬地走,似乎早已習慣了他的這種態度。
這樣的次數多了,被稱為神醫的先生便多了一層神秘的光環,諸多猜測,眾說紛紜,先生從來不聞不問。
這日傍晚,申時一過,草堂內的病人便都自覺地退了出來,因為裏麵都已排了號,第二日在辰時之後,首先輪到的便是他們。
這一點,他們從來不擔心,隻因先生從來隻按病人到來的先後看病,從來不看對方是誰。
草堂頓時清靜,白衣清瘦的男子收拾好桌麵,照例取出一本醫書研讀。
天氣寒冷,草堂大門關起,隻開著半扇窗子,屋內燈燭早早點起,透過那半扇窗,可看到男子極為小心地摩挲著書的封麵,修長的手指停留在某一點上,久久不曾挪開。
暖黃的燈光照在他俊秀的臉上,他的臉半明半暗的映地光影中,輪廓清晰,眼神專注而溫柔,令人心動。
屋內似乎有女子在說話,緊接著一名少女出現在視線中,手裏端著托盤,裏麵放著幾樣精致清淡的白粥小菜。
男子連忙將醫書收起,一手護在上麵,生怕不小心被濺上了湯汁,仔細地歸放妥當了,這才開始吃飯。
少女站在旁邊開心地看著他,似乎隻要這樣看著她就能跟著飽了,男子抬頭麵無表情地看她一眼,她才捂著嘴跑了開去。
站在草堂外不遠處的女子眸中泛起一絲笑意,他始終還是那個模樣,半點未改。
他吃得很慢,很斯文,小口小口地吃著,神情卻似乎有絲飄忽,半途中象是想到了什麼,連筷子裏夾的菜掉了都不自知。
待到那少女過來收碗筷,他才隻吃了一半,卻放下筷子,讓她收走。
少女不知說了句什麼,可能是讓他再吃點,他便沉了臉,起身甩袖走出了草堂。
立於草堂門口,他似乎習慣性地便要轉身,轉到一半卻又頓住,僵立了許久,身子終究緩緩轉了過來,望著皇宮的方向。
這一眼,卻是看了很久,很久。
夜很黑,很冷,他隻穿著屋內所穿的白衣,單薄的身子在風中孑然寂寥,冷風不時吹起他的衣擺,他仿佛渾然不覺得冷,隻是望著那黑夜中根本無法看到的宮城。
少女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手裏捧著厚厚的披風,眼裏隱現淚光,衣衫亦是單薄,卻隻是默默地站在那裏,沒有上前將披風為他披上。
遠處的女子隱在黑暗中,臉上有溫熱液體流過,風一吹,冰涼。
不知站了多久,男子終於回身,抬起步子的一刹,腳下卻是一踉,少女連忙伸手去扶,他卻一手撐著門板,挪著僵硬的雙腿,無視那少女伸出的雙手轉進了門。
少女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立即跟了進去,哐地一聲把門關上,又將那半扇窗子合了,吹熄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