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開玩笑,當時的王守仁就麵臨著連長的選擇。
桶岡之所以叫桶岡是因為它長得實在太像一個木桶。
四麵青壁萬仞,連峰參天。中間冬暖夏涼,氣候宜人。
在岡委書記藍天鳳的帶領下,全岡山賊積極開展開荒墾荒運動。他們以飽滿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種早穀,種番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取得了一次又一次反圍剿的重大勝利,成功打擊了官軍的囂張氣焰。
王守仁遍訪向導,得到兩個悲哀的事實:一,桶岡自給自足,撐個十年八年不是問題;二,想攻進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作為遠近聞名的風景旅遊區,桶岡屈指可數的幾個入口客容量極小,且必須架設繩梯,攀登懸崖絕壁而上,賊兵隻需數人守住崖巔,坐扔巨石,便可抵禦進攻。
不過不要緊,我說過,一切戰鬥都是心戰。
藍天鳳是內政型人才,但顯然不是進攻型人才,擱在現在打即時戰略遊戲多半屬於“種田派”。當初湖廣巡撫上奏朝廷請求三省會攻桶岡,藍天鳳就異常緊張,積極戰備。詎料王守仁虛虛實實,先打橫水,還把自己的偶像謝誌山打得落荒而逃,始知官軍此番是玩真的了。
王守仁摸準了藍天鳳的心理活動,派出使者前去招降。
招降是虛,進攻是實。要讓對方絕望,必先給他希望,此所謂圍師必闕。
使者一番遊說,並按照陽明指示,告諭賊眾,三日後的早上,願降者出岡統一接受招降。
桶岡的山賊懾於壓力,多願出降。謝誌山誌向比較堅定,拒不出降,雙方議論未定。
負責把守各個關口的山賊也在觀望之中,王守仁派人買通其中一兩處,暗中調遣軍隊,魚貫而入。
寒冬的夜晚,風雪飄搖,冷月如鉤。
火光跳躍,映照著每一個人的臉。藍天鳳和謝誌山等人正圍繞著是戰是降開通宵會議,猛聽得四下裏喊殺震天。眾人大驚,拚命抵抗,卻擋不住如潮似水的官軍,大事去矣。
謝誌山畢竟是個帶頭造反的老大,雖然自己一招不慎,成了階下囚,但是這可絲毫不會影響他作為一名傑出的造反反賊。就在抵抗交戰的時候,謝誌山還非常勇猛的親自領兵殺奔王守仁的所在,直直弄得王大人身邊的護衛們一陣的心驚膽戰,還好己方是訓練有素的,又怎麼會讓這夥子亂匪來個直搗黃龍呢?所以……
謝誌山就擒後,雄風猶存。王守仁看了看謝誌山,謝誌山看了看王守仁,誰也不怵誰。
令謝誌山難以理解的是,自己縱橫江湖幾十年,竟然栽在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書生手上。
王守仁並不討厭謝誌山,甚至有些欣賞他,雖然他是這些山賊裏麵最能折騰的一個。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有人想一腳兩船、左右逢源,有人想不問是非、抽身事外,但隻有立場堅定的人,才可能有所作為。
謝誌山信仰堅定,見到誌同道合的好漢必定想方設法結交。好酒者縱其酒,有難者助其急,肝膽相照,和衷共濟。如此一來,沒有不歸順他的。
王守仁目送著謝誌山被帶出軍帳,感慨萬千。
桶岡既平,湖廣的龔福全和廣東的高仲仁也先後歸順,王守仁上奏朝廷,在原先山賊盤踞的地區設立平和,崇義二縣。班師途中,遠近鄉民,沿途迎拜,皆言:“今日方得安枕而臥。”
望著曾經的同行不是下崗就是改行,池仲容越來越深切地感受到造反是一項夕陽產業。作為廣東省龍川縣的大戶,池仲容的成分比較特殊,屬於富農。富農是一類比較尷尬的群體,改造得好能夠劃分為“可以團結的對象”,改造不好就被排除在革命統一戰線之外了。
池仲容早年被仇家誣告,官府不明,一怒之下便和弟弟池仲易帶著一堆家丁,將仇家上下一一砍翻,從此在三浰一帶落草為寇,革命意識比較徹底。他十幾年如一日,認真搶劫,積極砍人,除了好事什麼都幹,除了臉什麼都要,三浰地區成了徹頭徹尾的造反聖地,池仲容擅長搶劫,還最喜歡存錢。王守仁也是早有耳聞,他最喜歡將自己弄來的各種之前玩意兒通通存放在他的金庫“糧倉”中。並且在長期的鬥爭實踐中,池仲容狠抓思想工作,力圖使沒有暴力傾向的人變得有暴力傾向,有暴力傾向的人上升到暴力美學的高度,由此逐漸成為遠近聞名的教父。
碰到王守仁,教爺都沒用。
當初官軍攻破橫水,趕跑謝誌山,遠近賊首無不聳動,紛紛表示願意歸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