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回首向來蕭瑟處(1 / 3)

英祥醒過來時,眼前是一片明淨的深藍色天空,無數顆星星灑在天幕上,瑩瑩奪目。他感到身邊一陣溫暖,咳了幾聲漸漸回憶起前事,扭頭一看,冰兒披著一套棉布夾衫,正在身邊撥火,見他醒過來,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湊過來說:“嚇死我了!你吐了有一缸水呢!不會水,偏要逞能!”

英祥這才發現自己光溜溜地躺在鋪蓋被褥裏,他們倆濕透了的衣物掛在火堆旁的架子上烤著。冰兒從火堆上扠出一個陶罐,吹了半天,才舀出一匙來送到英祥口邊:“趁熱吧,魚湯。前兒個在官路上花二十個大子兒買的罐子,還真派上了用場。”英祥就著勺子喝了一口,湯裏放的是粗鹽,也沒有薑蔥調味,土腥味之餘,還帶著些苦,遠比不上官路上小餐館裏燒的魚羹好吃。不過此時饑腸轆轆,加之身體發虛作寒,半罐熱湯下去,身上微微出汗,倒鬆快了不少。

他看著冰兒麻利地收拾好,愣愣地坐在火堆邊,不由半仰起身子道:“不早了吧?晚來風大,你也當心著涼。”

她輕輕“嗯”了一聲,把幾根粗樹枝丟進火堆裏,又用手梳了梳還有些微濕的長發,到英祥身邊,先是伸手探了探他的脖子與後背,不言聲取來塊幹手巾幫他把汗水擦了,這才解開外頭隨意披著的衣裳,“刺溜”一下鑽到了已經焐得暖暖的被窩裏。英祥探手一摸,她居然隻穿了貼身的褻衣,不由發問道:“怎麼?衣裳濕了沒的替換?”

冰兒“嗯”一聲道:“算得不準,衣裳帶得少了,看來下次找個小鎮,要去買幾身估衣。”

英祥把她冷冷的手焐在自己胸前,在她腰間一摸,也是涼浸浸的,忍不住道:“你以前倒沒這麼容易渾身冰冷的,是不是氣血虧虛的毛病又重了?”冰兒享受著他暖暖掌心的熨帖,沒有甩開也沒有掙紮,乖巧的小貓一樣點點頭:“自從回宮後,一直沒有睡過好覺。”

英祥半晌才道:“是我對不起你!”

“如今別說這些沒用的話了。”

英祥覺察到手心裏的人兒似乎不耐煩地又想翻身掙脫自己的懷抱,趕緊把胳膊一緊,湊在她耳邊道:“我不說了,你別亂動,鋪蓋小,裏頭灌了風更要受寒。”他努力溫暖著那個涼滑如玉的身體,不敢帶絲毫輕褻,隻感覺她半濕的發梢撩撥在他的皮膚上,帶來一陣陣令人戰栗的癢。

兩個人都很累了,但聽著春夜裏連綿的蟲鳴,時不時驚起的山鳥的啼叫,這麼美的天籟下,呼吸相聞,都覺不出睡意來。冰兒偶爾睜眼,恰見英祥雙目炯炯正在瞧著自己,皺眉問道:“大半夜的不睡,瞪著瞧我做什麼?沒瞧過?看著怪嚇人的。”

英祥笑道:“舍不得不瞧。人這一輩子,啥都不是自己的,之前我也真沒想到,突然就有進牢獄賜死的一天,那時覺得最可惜的,就是好久好久沒有見著你的笑樣貌。”

冰兒被他逗得居然一笑,不過瞬間就收了笑,且擺出一副冷麵孔“哼”了一聲,見他眼角涔涔有光,似是眸子裏含著一層薄淚,不由伸手在他眼角拭了拭,果然是淚,她發問道:“怎麼,想到往事,男兒有淚也輕彈了?”

英祥自失一笑:“我都覺得自個兒甚是無用——為你,不知拋灑了多少眼淚——隻是,你都不知道罷了。”

“為我?不是為她?”

“為你!不是為她!”

冰兒想等著後一句必然是與慕容業有關,卻沒有等來,於是自己問道:“你就不問問,我當年為慕容業灑了多少淚水?”

英祥無聲地輕歎:“有什麼要問的呢!你除了心裏那一小塊,其他都是我的。我就該大度點,任你心裏那一塊留給他罷。”冰兒不禁凝視著微光裏的他,想看看這話裏有多少敷衍虛偽的成分,然而見到的是他英俊的臉龐上交錯著亮閃閃的淚痕,冰兒從來沒有覺得這個男人這麼美、這麼動人、這麼叫人心碎過,她覺得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忘情地伸手去擦他的淚水:“你說得對,以前的事情都算了,忘記吧,我們重頭來過,沒有慕容業,沒有藍秋水,你還是你,我還是我。”

英祥猛地把她摟緊,恨不得揉進懷抱裏一樣,他的吻一個一個落在她身上,從輕到重、從疏到密、從試探到狂熱。他已經暌違了這熟悉的身子好久,那依然惹動他情思的氣息,那依然撥動他心弦的肌膚,他久曠的欲望已經隱忍了多久不敢褻瀆她。這樣的熱吻換來她真切地回應,她的身體不再冰冷,而逐漸變得火燙,呼吸聲在他耳邊,有帶著顫音的急促感這番心靈的“小別”之後,終於迎來這樣飽含著痛楚的交流,卻也終讓兩人沉浸進狂熱忘我中。野風陣陣,篝火熊熊,簡陋的鋪蓋掩著兩具年輕而富有激情的身體,沒有錦屏山枕,沒有瑞獸心香,亦無繡衾羅帳,而天似穹窿,地如牙床,星辰明月為華燈,蟲鳴鳥啼為舞樂,他們最真摯浪漫的歡好,在被褥間屢翻浪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