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旗和兩個隨從之所以走這麼遠的路也選擇步行,是因為三人騎馬穿過黃家渡人口密集區時,目標太大。盡管路上騎馬的那麼多,明旗還是認為目標越小越好。太陽升起老高了,湖上的霧氣才開始散去。沿湖的碼頭開始忙碌起來,人喊馬嘶,起帆出湖的大船在舉行祭拜水神和風神的儀式,香煙繚繞,鼓聲喧天,此起彼伏,好不熱鬧!大街小巷的各色人等都向湖邊湧去。明旗意識到三個身穿跟班服飾的人,在沒有主人的情況下,向山頂奔去,和人流背道而馳,是惹人懷疑的。他叫隨從取出為婉兒準備的鬥篷,他披在身上,以遮蓋他的跟班服飾。即便這樣,明旗也不敢露出急匆匆的樣子,三人盡量顯出神定氣閑的神色,向山神廟趕去。
繞出小巷,明旗三個人匆匆地拾級而上。太陽的威力已經顯現,樹葉上的露珠水漬漸漸消失。山花間綠葉,藤蔓纏虯枝。蒼苔浸石痕,水汽旺地衣。三人已經遠離了人馬喧嘩的居住區,來到了人跡罕至的平頂山山頂。在一個石階轉彎處,一個隨從從腿上拔出匕首,躲進了路邊的樹叢裏。明旗和另一個隨從直接奔山神廟的後牆而去。枯枝亂草藤蔓灌木擁擠,幾乎無處下腳。明旗才待要隨從上樹,就聽身後傳來一聲道號,說,無量天地,小生恭候多時了。明旗心裏一驚,暗暗捏緊金錢鏢,回頭去看。隻見廟牆轉角處站著一個身穿藏青色道服的少年,眉清目秀,氣度雍容。既然行蹤已被發現,明旗轉身就過來了,不過手中的金錢鏢捏得更緊了。明旗一拱手,說,打擾仙長了。少年道士說,不打緊,施主是為南藥山莊三小姐來的嗎?所謂明人不說暗話,明旗說,正是為此,不知仙長如何知道?一邊說話,明旗就把金錢鏢的方向調整好了,隨時準備出手。少年道士後退一步,微笑著說,壯士莫驚,三小姐就在大堂裏呢,你去找她就是。然後走向石階,向下走去。明旗和隨從跳出樹叢,轉向山神廟的正門。少年道士就是山平,他看到明旗對他有戒心,而且,還有一枚鐵蒺藜在樹叢暗處也瞄準了他,他退後一步,躲開那枚鐵蒺藜。為了讓明旗放心,他向下走,因為那裏還埋伏著一個隨從,明旗是不怕他搗鬼的。他猜測好了明旗的心思,轉身向下走,才讓明旗放心地去向了山神廟的大門。
明旗沿著石階到了山神廟的大門處,隻見山門大開。守護大門的庫巴老頭正在興高采烈地坐在矮小的、僅可容一個人轉身的看門房裏喝酒。看到明旗和隨從,老頭說,我還怕今年的酒錢不夠呢,來了這麼多施主,賞幾個錢吧!看明旗沒有任何表情的樣子,庫巴老頭又說,不給也可以,她們給我的錢足夠喝酒的了,我要趕緊喝完這半壺酒,下去打酒去呢,施主隨便吧。明旗掏出半錢絲銀,遞給看門的庫巴老頭,笑著說,我們是來拜山神爺的,虔心虔誠,怎麼會不給你錢呢?庫巴老頭看著明晃晃的銀絲,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為自己喝醉了。揉揉眼再看,明旗手中拿著的確實是半錢的絲銀!(注,隻有官銀才有絲銀。半錢銀子,火柴杆大小,有花紋。凝成多股,攢成團,是紋銀,或者叫雪花紋銀。有紋銀一兩、十兩……最大叫紋銀五十兩。再大就是銀塊,銀錠了。在遠古時代,隻有官銀才流通絲銀。民間的散碎銀子是很難流通的,要用橫子(天平)細細稱量,還要辨成色的。)老頭欣喜若狂,剛想拿,明旗又把手攥起來了,說,今天有誰在給山神爺上香?庫巴老頭說,就是幾個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給了我三十文錢,還在裏邊呢。沒有別人。明旗笑了笑,把銀子遞給老頭,使個眼色,隨從就在門口陪著樂得不知天南地北的庫巴老頭喝酒喝茶聊天。
明旗就進了山神廟,緩步踱向山神爺的大殿。明旗還沒看到神彈子屈清的記號,隻得緩步行走,暗記地形。實際上,像山神廟這麼矮小的建築,明旗隻要不被困在狹小的空間裏,他躥房越脊的武功幾乎無人匹敵!他的外號,竹林風,也不是浪得虛名的!他看著處處都是石頭堆疊的屋舍,不敢貿然進入。他最怕被狹小的空間困住。其實,神彈子屈清就躲在一叢灌木後邊,一枚劇毒的鐵蒺藜已在弦上,在他的身側遊移。還有兩個隨從,一個躲在樹上,一個潛伏在大堂旁的亂草裏。明旗看著被踩倒的草木,細辨對方的人數。那些輕盈的腳步印痕,證明來的都是女子。實際上,像神彈子屈清,鐵麒麟,明旗都是南藥山莊的三級高手,所謂的隨從也不是好惹的!(譬如說南藥山莊的大夫的跟班、隨從都是精通醫學的,他們的醫療實力也是了不起的。但在級別上,依然是跟班、隨從、和夥計。)南藥山莊習慣叫隨從、跟班和夥計,不做過多細分,是因為道義說的,人分等級,是侮辱!(人人心中有天地,有個誰也約束不了的陰陽輪,自己約束自己,自己努力!)人人平等。隻能按人的技能來區分。可在人世間,人人不平等,故設天堂地獄來區分善惡而已。天堂地獄是道義旋轉的陰影,是無法參與人間大境的事情的!畢竟人是天界灑下來的,萬物也是,自己能審判自己麼?實際上,天界不會自己審判自己,和人不會自己審判(也可叫批評)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