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人窩(1 / 3)

我一覺起來,入目是一整片的紅。耳邊吱呀吱呀地,呲啦啦地像叉子似的刺到人心裏去,惹人厭煩。

我心煩意亂地揮揮手,想製止這聲音,誰知用力過猛,手硬生生磕在一旁的木板上,發出“磅”地一聲。我吃疼,手軟綿綿地垂了下來。也不知是不是那動靜起了作用,吱呀呀的聲音頓時停止了。

我長呼一口氣,才覺心中一直堵著的悶氣漸漸散開,腦袋也慢慢恢複了清明。

可惜平靜沒有持續多久,沒一會,那聲音又響了起來。我立刻覺得剛呼出去的氣又擁堵了回來,心裏百抓撓下,悶得跳腳,這才驚覺自己渾身上下沒了一點力氣。

我的心頓了一下,終於察覺出了周圍的不對勁。我還記得前一個晚上我跟幾個驢友一起被堵在了一個隧道裏,外麵大雪封山,我們困在那裏好幾日。後來,救援遲遲未到,有人提議順著隧道一直走,洞裏空氣清新,隧道深不可測,或許另一頭有活路也說不定。幾個人就這麼走著走著,不知走了多久,眼看著洞口越來越寬,人工開鑿的痕跡越來越重,大家也越來越激動。

可後來不知怎麼地,許是走得太久了,大家太累了,周圍的人一個個都倒在自己麵前,到最後,隻我一個人搖搖晃晃的走。空氣依然很清新,可我的腦袋卻像缺氧似的越來越疼,越來越重。偶爾有一絲清明,我會奇怪我身邊的那些人去哪了。我們幾個中間除了我一個女的,其餘都是男人,而且愛好冒險,身體都不錯,怎麼走到現在他們都倒下了,反倒我一個弱女子,不知不覺竟似走了好久。

直到後來,心裏僅剩的一點理智告訴我,不能再走下去了,我才麻木的停下。我的心髒強有力地跳動著,腦袋飛快地轉動著,可我的身體,卻僵硬地像一塊鐵板,我想如果現在有人看到我,一定會以為我是一個麵癱,因為我臉上的肌肉,已經沒有一塊是能動的了。

我已經意識到不對,掙紮著用最後一點力氣轉了身準備往回走,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以為的走了好久,不過四五米的路程。在我腳的前方,赫然是之前已經倒下的驢友,他們以一種古怪的姿勢趴著,頭別扭地向上昂起,眼睛茫然地看著前方,瞳孔早已渙散了。

我控製著嘴邊的肌肉,扯出來一絲笑容,終於將最後一點力氣用盡。

而我在醒來,眼前便隻剩下一片的紅。這紅鋪天蓋地地湧過來,隻堵得我的口鼻沒有一絲空隙。我現在如同溺水已久的人一樣,頭腦已極度缺氧,可身上卻沒有一絲力氣。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隻知道我的腦袋快要炸了,我存著最後一點力氣,努力抬起無力的手抹了一把臉,奢望著這樣就能掃除陰霾,把氧氣還給我。

而老天像跟我開玩笑似的,原本是毫無意義地一抹,眼前的紅卻突然退卻了,隨之,大片空氣撲麵而來。我貪婪地呼吸著,胸口隨著我的動作劇烈地起伏著。

眼前一片褐色終於慢慢清明了起來。我呆滯地仰躺著,看了頭頂半天,才發覺上麵是由褐色木板蓋成的尖頭蓋子。五官終於有一樣能用了,腦子也開始轉動起來了。隻是那點轉動依然於事無補。

我察覺到手上有異樣,艱難地轉過僵硬的脖子去看,卻發現一塊紅色的帕子正蓋在自己手上,那帕子邊角用金線繡了鴛鴦的圖案,紅紅綠綠好不熱鬧。

這難不成是……蓋頭?

我深吸了一口氣,沉滯的大腦已經有些反應不過來到底出了什麼事了。我的身體依然僵硬,臉部也是,也難怪自己連臉上蓋了塊布也感覺不出來了。

又緩了一會,感覺一直嗡嗡作響的耳朵也好了,耳邊吱呀吱呀的聲音依然清楚,而且還能隱隱聽見外麵的嘈雜,似是有無數人在說話一樣。

我稍稍活動了一下手指,發覺有些力氣了,這才強撐著坐了起來,視線也從“蓋子”移到了正前方,卻看到前方是一抹胭脂紅的布簾子,不時被晃動著掀起一角來,讓人窺見外麵土黃的地麵,和偶爾躥進視線的一雙雙鞋麵。

這竟是一頂轎子。

我自然是有些愣神,沒想到剛剛讓我覺得窒息到差點死去的物件,竟是頂轎子。此時再看,那吱呀吱呀的聲音,便是木材摩擦發出的聲音了。明白了這些,再聽那聲音,反而不怎麼讓人煩悶了。

隻是我原本倒在山洞裏麵,怎麼又莫名其妙出現在花轎之中,看這情形,儼然做了一副新娘子的樣子。

在我出神地時候,轎身一震,似是已經落轎,轎簾也被一把掀開,探進來一個老婦人的頭。那女人用頭巾將頭發盡數裹在腦後,側麵插了支鮮紅的牡丹,一張老臉上滿是溝壑。此時鑽進來看見我,她明顯愣了一下,似乎驚叫了一聲“小姑奶奶”,一臉慌張地從我手中扯下蓋頭,蒙了我的臉後,抓了我的胳膊便將我拽了出來。

那老婆子用勁極大,我原是渾身乏力的,硬生生地被拽了出來。隨著她尖著嗓子喊了句“新娘子到——”之後,仿佛打開了一個契機,就像耳洞裏一直塞著棉花突然被拔開了一樣,周遭的聲音鋪天蓋地朝我湧來。

鞭炮聲,道喜聲,笑聲,哭鬧聲。

我沒想到外麵原是這樣的熱鬧。那炮仗裏時不時蹦出幾個悶炮,聲音大得嚇人,震得我的耳朵又是一疼。

我迷迷糊糊中被人背了一會,又被人放下,接著一隻粗糙的手引了我的手去牽起一根紅綢子。

我捏了綢子,低頭看著前麵的繡了雲紋的黑色靴子將我帶著往前走,心裏突然震了一下。

我原本在山洞裏,為什麼會莫名其妙來這裏結婚?在探險隊裏早聽說有人遇到過鬼打牆之類的事,當時作為21世紀的新青年,哪能相信這個?聽聽也就算了,可是這回,無緣無故地肢體僵硬,無緣無故地到了這個地方,而且一上場就是奉上女子一生的成親……

若是平時我或許會以為這隻是一場夢,可再連續當初看到隊友們躺在地上那怪異的姿勢時,我終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