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得像是極淵。
轟退了一眾家奴將自個鎖進道場的禦景前,很長一段時間裏隻是攤屍樣躺在地上看天花板,眼裏幹巴巴,人也木然。可就那癔症樣的反應,瞧在某些人眼中,隻會換來成噸的心痛。某些人,是五十嵐,是朱七月。
可現在,某些人都已經消失不見。
隻剩禦景前一個,淒淒慘慘地躺在地上,自生自滅。
後來,在某個怔神的片刻,道場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來。懶懶轉了頭去看來人,看完,又慢慢轉回臉,睜了多時的眼卻不著痕跡閉死了,似是再也不肯睜開樣。
“你來了。”
“嗯。”
應聲挪步到燈光下的,是因著瘦削而逼出些仙風道骨味的朱七月。一步一步慢慢走著,像是觀光樣。
“地上涼,起來吧。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別學小孩子鬧脾氣。”
“不想起來。”賭氣樣說一句,胳膊卻下意識壓到了自個眼眶上,用力壓。“你明明已經甩了我,還回來幹什麼,嘲笑我?”
恨恨著,又有了自言自語樣的呢喃。
“五十嵐也不要我了。”
“我隻是離開了一段時間。”
說完時,朱七月已經穩穩站在了禦景前身邊。眼看那人是無論如何都不肯起身了,索性曲了雙膝跪倒下來,抬手就去拉那人的胳膊。禦景前隻是意思著掙紮一下,隨後就乖乖任她拉開手,那緊閉的眸子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睜開一下。
朱七月便笑,矮了身湊到那人臉前,啾地一下,結結實實親上了那人的眼。
“乖,起來。”
緊閉多時的眸子倏地睜開來,裏麵的灼熱像是能燙傷了人。卻還不起身,隻是固執地回視過來,眉眼裏有濃到化不開的幽怨。
一個男人,真正幽怨起來時,其實要比女人還甚。
“你為什麼要回來。”
“見你。”
朱七月笑笑,幹脆跟著一並躺下來,順勢緊緊抓住了那人的手。
“幸生,我回來了。”
禦景前眨眨眼,哭了。
像是突然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還是稚兒的兩人,第一次見麵時,也如今日一般,一問一答,最後悉數並排了躺在地上,手緊緊牽在一起。
那一牽,就是二十年。也不知,是誰占據了誰的華年。
“僮僮在你的房間。”固執又別扭地轉了臉不讓朱七月瞧見自個的狼狽,聲嗓裏卻有遮不住的哽咽。“你可以去看他。”
不用特意留下來,看我出糗。
“幸生,轉過頭來。”朱七月隻是放低了聲,哄孩子樣。“乖,轉過來。”
禦景前的回應不過是愈發梗了脖子看向一側,薄唇緊抿。
朱七月歎了一聲,主動伸了手去箍住那人的臉硬生拉回來,一看之下,卻又悄然再歎一聲。人是轉回了臉不錯,卻又緊閉了眸子緊抿了唇,自愚到鴕鳥樣。除此之外,便是肆意滿臉的,亮晶晶的水痕。
怎麼瞧,都教人覺得心疼得狠了。
“月下的意外,我沒有怨你。所以,不要難過,否則,月下會走得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