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高源山披著太陽的金光,靜靜地聳立著,俯視著方圓數百裏的河川、人煙。山上的一座道觀“丹霞觀”,被鬱鬱蔥蔥的鬆樹包圍著,樹枝不時被山風吹得輕輕搖擺,和著道觀中定時傳出的悠揚鍾聲,果然是一處超塵脫俗的好去處。
丹霞觀的前殿,自然是接受香客香火,各種法事儀式舉行的場所。穿過大殿,到達中庭,則是一片碩大的廣場,丹霞門人每天都在此練功。廣場周圍是大大小小的廂房,是道士們休息、打坐的所在。過了中庭,後院就比較幽靜了,是門中身份地位比較高的修士議事或閉關的範圍,普通弟子一般都是不能進入的。當然,那些專門伺奉師尊,負責打點日常生活起居的弟子,或者是管事弟子可以除外。
高源山的後山,還是相當荒涼的。那裏草木茂盛,也比較多野獸出沒。不過沒關係,遊客香客都是從前山上來的,丹霞觀也設了法術的禁製,野獸沒法子到前山來。
這一天,門中的弟子都照常各司其職,練功的練功,煉丹的煉丹,全觀五百多人,老老少少都在忙著自己的事。但後院中的十幾個伺奉弟子因為丹霞觀的掌門紫陽真人跟幾個長老有要事外出,也算落了個清閑。不過,這些人中大半也不肯就那麼閑著,不是到中庭找師兄請教練功的疑難,就是自己打坐煉氣,因為雖然這些人平時伺奉長老師尊,能讓法力最高的幾位麵授機宜,但日常雜務繁忙,要隨傳隨到,其實是沒多少機會練功修行的,所以修為基礎反而不如普通的弟子。所以他們一有空閑,趕緊就會努力追趕。
但是,有一個人例外。
這個人,此刻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張懸掛在兩樹之間的吊床上,睡得正香。陽光透過樹葉的空隙照在他臉上,映出一張稚嫩的臉龐,約莫十五、六的年紀,眉清目秀,雙目閉著,嘴角微微上揚,似乎透著一絲懶洋洋的寫意。他身上穿著的藍色道袍下擺,也在空中,偶然隨著山風懶洋洋地擺動著。
“隨緣,隨緣!”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耳邊叫起來,聲音的主人也是穿著藍色道袍的一個童子,不過此人滿頭大汗,遠沒有吊床上的那位悠閑自在。
這兩聲叫喊並沒將睡覺的道童喚醒,隻是讓他翻了個身,換了個方向繼續睡。
站著的那位急了,用手推著躺著的童子,一邊又大聲叫道:“雲隨緣!你還睡覺,謝師伯已經回來了,他說師尊們馬上就要檢查大典的各項物事籌備,你還不快起來!”
吊床上的童子終於睜開了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驚破他美夢的人。這個風風火火的人此刻已經拭去了額上的汗水,隻在發根殘留一點濕濕的痕跡,英挺鼻子上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正露出一絲焦慮地盯住自己。
“這就起來了,不用慌。謝師伯回來又不是掌門回來,就算是檢查,也自有管事的師兄操心,謝師伯不會親自跑到這裏來的。”
雲隨緣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一邊慢悠悠地說道。
“瞧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難怪師兄弟們叫你‘睡緣’。”那名站著的童子,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他們兩人一個叫雲隨緣,一個叫鄺靈傑,是從小便在附近鄉鎮長大的夥伴,一起被丹霞觀收為弟子的。雲隨緣,俗家本名雲悅來,入了丹霞門後被選為後院伺奉弟子,被師尊改了個道號叫隨緣童子,也有人叫他雲隨緣;鄺靈傑則被改稱為造化童子。
雲隨緣生性懶惰,沒事除了玩樂,就喜歡找個地方睡覺,慢慢地,就被師兄弟們戲稱為“睡緣”或“阿睡”了,一來二去,這外號叫的人越來越多,慢慢地他的真名倒沒幾個人記得了。
而這造化童子鄺靈傑,跟他的性格就截然相反了,此子從小便聰慧過人,好勝心極強,原本他家人是打算把他送去讀書做官,將來光宗耀祖的,不過有一次在他偶然遇到丹霞觀的一位道人,說他有仙緣,道基也不錯,是火靈根的上上之選,有意收他入門,家裏人本來還有點猶豫。但鄺靈傑見到道人表演了幾手法術後,羨慕之極,迫不及待地要跟道人學仙術,家裏人拗不過他,也就隨他去了。
說起來,這雲隨緣能入丹霞觀,也跟鄺靈傑不無關係。因為雲隨緣天性懶散,學什麼都不上心,家裏人很是著急,看到鄺靈傑跟了一位道人,便趁此機會央求道人一起帶他入門,加上鄺靈傑也想要有個人做伴,便半拉半拽地把他一起拉上了高源山學道。
雲家是不指望這個懶惰小子能有什麼出息,能得道成仙的,隻是能讓他有個地方管教著,學點丹藥之方,將來能幫人看病,也算有個一技之長,免得坐吃山空而已。故此,雲隨緣上山後,還是跟在俗家差不多,得過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