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出租車閃著“空車”紅燈遠遠駛來,樸玄說:“有車來,你該回家了。”
說完他又要轉身走掉,我大叫一聲:“不許走!”
他已經從那棵街邊樹下走了出去,我衝向前去抓他,沒想到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麼東西,我趔趄了一下還是沒能站穩單膝跪地趴到了地上。
那輛出租車從我身邊駛過,濺了我一臉的雨水。
當我再次抬起頭來時我的臉色一定慘白的嚇人,在瀟瀟夜雨中,我仰視著站在我麵前的這個……鬼。
“不要緊吧?”樸玄伸出手來,想拉我起來。
我死死地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出了這句問話:“你,到底是什麼?”
笑意凝結在他的嘴角,他愣了一下,又伸出手來,低聲說:“先起來。”
他的手輕輕碰到了我的手,徹骨的寒涼,我知道那不是因為夜半雨寒所致。
我看著那隻手大叫了一聲:“別碰我!”
樸玄怔住了,緩緩地問:“你怕我?”
我把臉轉到一邊,不看他。
“那我走了。”他歎了一聲站起身,原本一心想留下他纏住他問他許多事情的我怔怔地眼看著他一步步走遠。
在他身後,沒有跟他一起離去的影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腦子空白一片地攔住了一輛出租車。
我失神地坐在車上,崩潰地望著被雨汽模糊的車窗。
我不是個注重細節的人,在樸玄出手燒掉那隻人偶的時候由於太過驚駭與緊張我沒有留意一些有悖常理的現象。
譬如,為什麼沒見他用打火機之類的引燃物,那隻人偶怎麼會突然燃燒起來?而他拿著那隻燃燒的人偶平靜地看著它燒成灰燼為什麼沒有一點痛的反應?
還有在百花巷遇到他時他所做出的那些看似荒誕的舉動,比如用柳枝遮掩正午陽光匆匆逃掉,又是為了什麼?
當然還有,為什麼他出現在林倩倩麵前時被對方堅定的認為是杜航,難道真的是醉酒看花了眼?那可是林倩倩啊,一個陌生人居然會被她錯認成杜航?
現在,隨著我看到那詭異的一幕似乎都有了解釋,在我跌倒的那一瞬間,我無意中看到,在路燈下,地麵上隻有我一個人的影子!
一個沒有影子的人存在嗎?“穿衣無縫,對日無影”的,隻有……鬼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上了樓,又怎麼開的門,我隻知道回家後的第一件事是逐個打開了家裏所有的燈,我不希望家裏有任何黑暗的地方。
但我悲哀地發現所有的物體,包括我,都在燈光下出現了陰影。
我頹然地倒在了床上,原來有些東西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
按說這麼多天我遇到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也見了好幾次鬼,但它們要麼是出現在夢中的,要麼是麵目模糊不清,要麼是對於我來說完全陌生的,雖然可怕,但畢竟還能承受。但現在當一個我生活中的人,一個與我有過幾次接觸而在我對他毫不設防時,卻突然被我發現他是隻鬼,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種事,眼下我隻覺得我的世界觀在崩潰,潰成了一片汪洋。
我大睜著雙眼無意識地瞪著天花板,直到手機響聲將我從這種混沌狀態中驚醒。
是爸爸打來的,自從他和媽媽去小姨家,每天睡前一個平安電話是必不可少的。這時我才驚覺時間已是半夜,爸爸很抱歉地說這麼晚了才打電話來,他說他們正在料理姥姥的後事,媽媽已經哭昏兩三次了。
我機械地向他報平安,雖然我覺得自己現在極不平安。
“人哪,最難過的就是生死這關。”他在電話裏慨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