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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任之豐又來接清兒,嶽青平給清兒換上新買的衣服。
“媽媽,你也去吧,爺爺說他想你。”清兒沒有忘記他答應爺爺和媽媽一起去看他的。
嶽青平一滯,沒有作聲。
“小平,一起去吧。爺爺很想看看你,他時間也不多了。”任之豐看著嶽青平低眉順眼,溫婉可人,不止爺爺想看,他更想看。
“那,我換件衣服。”嶽青平終於點頭了。
“不用換了,這樣很好漂亮。”淺灰色的大衣,毛茸茸的腦袋塞在毛茸茸的大衣領裏,精致絕倫,腳上的小牛皮靴子還是前兩年的舊款,大概他沒在,她自己都沒給自己添多少行頭,真是個傻丫頭。看見任之豐打量她,嶽青平有些不自在了,這些衣服其實大多是他替她購置的,有的是他從國外帶來的,有的是他特意去訂製的,她很奇怪,你怎麼知道我的尺碼?他瞥她一眼,很責怪她的大驚小怪,輕飄飄地說,我不是每天都有量嗎?她頓時頭差點低到地上去,圓圓的小耳朵連根都紅了。看得任之豐心癢癢的,他又想量了。
走到樓下,發現任之豐的車換成了藍博基尼。任之豐抱著清兒,對嶽青平說:“你去開。”
嶽青平直搖頭。
“去開,不要怕,我在你旁邊看著,以後自己開車,去哪都方便。”任之豐說,他最受不了曆家那小子一付護花使者的模樣,當司機當得太舒服。
嶽青平還是不敢動,清兒在一邊鼓動:“媽媽去開,我們在,你不用怕。”
嶽青平心想,就是你們在,我才怕。她拗不過,慢騰騰坐到駕駛室,小心翼翼地發動了車子。
“手抓穩,專心,眼睛看前方。”嶽青平開車樣子很漂亮,坐得很正,眼睛一眼不眨,非常認真,抓著方向盤的手泛著隱隱青色。
清兒高興地拍手:“媽媽會開車了,以後想去哪就去哪。”
嶽青平不敢多說話,怕分心,隻聽見任之豐在問:“你想去哪?”
“我想去看白居易,再不去,它不認識我了。”清兒有些沮喪,他好想他的白居易,可媽媽不帶他去,他就去不了。金伯伯好久沒來了。曆叔叔說,喜歡騎馬是吧,他開了個遊戲,教他在遊戲裏騎馬,不過真好玩兒。
“下周爸爸帶你去。”任之豐憐愛地親親清兒。
車子開的速度與蝸牛可以一拚。嶽青平將車子開到五裏街,停在一家粥店前,她進去一會就出來了,手上提著一個保溫桶。
任之豐緊緊地抱著兒子,他的小兔子還記得爺爺喜歡吃“五裏粥”,他的小兔子啊,什麼人都念著好,唯獨忘記對自己好。
任複生在看見嶽青平的那一刹那,眼睛濕了。他顫顫巍巍地從躺椅上坐起來,連好說:“好孩子,好孩子,來看爺爺了。”
嶽青平上去扶住任複生的手,內疚地說:“任爺爺,好久沒看來您,對不起。”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還是那麼乖巧,那麼溫從。任家沒福氣,載不住這個乖孫媳婦。
“曾爺爺,我就說吧,媽媽也想來的。”清兒搖著曾爺爺的胳膊。他好不容易才夠到胳膊呀。
任複生笑得那叫一個暢快,“我家清兒機靈。親曾爺爺一個。哎,真香。”
嶽清平扶老爺子坐下,從保溫桶裏倒出一碗粥,找來調羹,“爺爺,您以前最喜歡喝五裏街的粥了,現在還喜歡嗎?”
“小平啊,你是爺爺的小棉襖,總是記得爺爺喜歡吃什麼。”任複生心滿意足地喝著。
任之豐想,記得也要有心。有一回,任家做飯的阿姨因為老家兒子要娶媳婦,請了一個月假回鄉下去了,何奶奶年事已高,早沒有做飯了,阿姨臨走推薦了一位阿姨來代替一個月,易星月不願意,一來是生人,不知根底;二來不知任家喜好和規矩。嶽青平看見她猶豫,就笑著對阿姨說:“您放心娶媳婦去吧,家裏我來做飯,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嶽青平經常沒事時就在廚房給阿姨幫忙或者和阿姨一起研究菜的做法,阿姨知道嶽青平做得一手好菜,也就放心回家了。那一個月嶽青平精心做菜,很得任複生和任環慰歡心,特別是任環慰,回家吃飯的次數居然多了,易星月不動聲色,不過看得出也吃得舒心。有一回,任之豐看見嶽青平正是紙上記著什麼,他從她背後一看,上麵寫著:小米粥,南瓜餅,豆腐鯽魚湯,醬牛肉,酸豆角,釀蘆筍,幹煸蝦,紅棗茶等等。任之豐冷不丁一把抓過來,“記這些做什麼,不嫌累。”嶽青平像被人偷看到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似的,立刻要搶回來,任之豐故意把手舉得高高的,說:“做什麼用的,先說。”嶽青平嘟嚷著:“我記下爺爺和爸爸媽媽平時喜歡吃的菜。”任之豐立即質問:“怎麼沒我的?”嶽青平瞪著他:“怎麼沒有?你喜歡吃牛腩,雞蛋羹,什錦五花肉。”任之豐還舉著手,直到找到他喜歡吃的菜,才將紙還給嶽青平。心裏很得意,他家的小兔子敢不記得他的,大家就都不用吃了。記起這些,他無比心酸,她這麼討好一家人,也沒捂熱一些人的心。從小到大,人都說他硬,他哪硬得過她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