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樊是那種偏冷偏淡的性子,體現在外表上,就是人常說的“倨傲”,除了公事之外,表達意思更多的不是語言,而是眼神,飄忽的眼神意味著在敷衍你,高冷的眼神則更是傳達出一種壓根就不想和你交談下去的含義。汪芷靜和他一場交往過來,見多了他抿直唇不解釋不配合不稀罕的模樣,象今天這樣放下身段真誠交流的時候,還真是少見。
她看著他。
“如果讓她發覺錚錚是我們的軟肋,我離不離婚,通過哪種途徑離婚,都隻會得到適得其反的效果,錚錚會成為一件武器,一件擊敗我、擊敗莫氏的武器,那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莫思樊定定回望著汪芷靜,目光中對答案的渴盼和語氣一樣強烈。
汪芷靜別過臉,靜默一會,開口問:“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他準備怎麼做?莫思樊心裏嗤笑一聲,風風火火衝進來,藉著錚錚作切入口,無非為此。他對姚立晨說過,要把她逼入死胡同,要砍斷她所有的希望和依靠,讓她沒有除他之外的第二條活路,這是他的理智,這些日子,他也一直是這樣進行的,以他莫思樊的能耐,哪怕現在還僅僅隻停留在開鑼一幕,都已注定能得到結局了。他知道該這樣對付這個狡詐又冷酷的女子,也隻有這樣,才能達到自己預想的目的。
可必竟人不是程序。
莫思樊眼底浮現出有一次汪芷靜一邊洗碗一邊哼歌的情景,那首歌怎麼唱來著?“柴米油鹽醬醋茶,一點一滴都是幸福在發芽,月兒彎彎愛得傻,有了你什麼都不差……”泡在油汙、清潔劑裏的女子是最不應景的時候,更何況是從來都沒把自己打扮光鮮的汪芷靜,那當口,還有個小拖油瓶莫錚錚同學,跟在她身後扯著她衣角兜圈子玩。夕陽浮光,軟軟的金黃透過玻璃窗染在母子倆身上,和諧的揉成了一幅圖,符合藏畫家對瑰寶的所有定義。
難免讓他心生珍惜。
難免讓他眷念顧忌。
莫思樊想最後給她、給自己一次機會。
“我準備,”他吸口氣,穩聲說,“讓你和錚錚去做親子鑒定。”
“梁西婭不是拒絕做親子鑒定證明她和錚錚的關係嗎?那你做,用事實證明你才是錚錚的親生母親,那麼,反向推論,梁西婭當然不可能和錚錚有關係。”話既然已經說出口,莫思樊也就不再多想了,他攤攤手,表情真摯而輕鬆,“你看,是不是很簡單?這樣一來,官司還用得著打嗎?梁西婭既然不是錚錚的親生母親,自然無權取得錚錚名下的股份,莫氏仍然是我控股,而且,都已經撕破臉了,我也不用再顧忌太多,一鼓作氣把她及其所有爪牙踢出公司,內憂外患,一掃而光,從今往後,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擋在我們麵前……”
他注意到,說到“我們”兩字時,汪芷靜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眼睛一眨,有令人忽略不了的不屑流過,緊接著,換成了一副刻意的平靜。
“我去做親子鑒定……”汪芷靜沉吟著說。這招不可謂不絕,莫錚是莫思樊的兒子,鑒定結果出她是莫錚的親生母親,負負得正,梁西婭當然不可能和莫錚有絲毫血緣關係,一旦證明了梁西婭和莫錚沒有關係,她和莫思樊簽定的婚前協議裏的股份代管條件自然不成立,如莫思樊所說,他會以百分之六十的絕對控股權輕而易舉地趕走梁西婭。
梁西婭落敗,她汪芷靜就可以完勝了嗎?
突然,莫思樊的手握過來,汪芷靜驚得低呼一聲,如同躲一條毒蛇般,飛速地抽出手,退離他兩尺,下意識喝叱:“你做什麼?”
一套動作反應自然流暢,再傻的人都看得出來是內心的真實寫照。
莫思樊心裏微微窒悶,他意識到,所有堆積在舌尖的充滿溫存和情義的挽回其實都沒有說的必要,她不會聽,不屑信。
收回手,他苦澀一笑。
汪芷靜抬手捋了捋額前並不存在的亂發,算是為剛才的剛硬作了個緩衝。
“行啊。”她柔了聲音,輕鬆地說。
莫思樊沒反應過來,“什麼?”
“和錚錚去做親子鑒定。”汪芷靜垂下頭,遮住表情。
想不到她答應得如此輕鬆,莫思樊有些愣怔。
靜了兩秒,他張嘴想說點什麼,腦子裏卻又組織不出語言,隻能看著她,看著她慢慢抬起頭,唇邊飄出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冷了聲音說:“對不起,我太衝動了,你多包涵。海寧還在外麵吧?我去把他叫進來,你們繼續。”
這是……又遠了一步的節奏?
莫思樊轉身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