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趙鐵柱去城裏打鐵才是正道,那小娃在城裏鐵匠鋪幫工兩年,現在娶了妻生了娃,村頭那間他祖上傳了三代的破宅子也翻新擴建了兩倍,多有出息”,一名中年男子吐沫橫飛,臉色漲紅,仿佛他口中所說之人是他兒子一般。
“哼,那趙鐵柱雖然混的不賴,但與我家老二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崇陽,你還是跟著你堂哥有前途,縣老爺的管家可是縣老爺一家人以及他親戚朋友之下,全縣百姓之上的人,跟著他,在開元縣城你還怕不能吃香喝辣的?”那中年男子剛說完,旁邊立刻傳來一名年過花甲老者傲然與不屑的聲音。
中年男子與老者的話語都是朝著一名被七八個左鄰右舍包圍著的少年說的,那少年大約十一二歲的年齡,麵容清秀,身形瘦弱,一身發舊的青衫披在他瘦弱的肩膀上,顯得極為突兀。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少年埋在膝蓋下的頭又低了低……
少年名叫李崇陽,因小時候沉默寡言,父母特意找村裏唯一的識字博學的老者給起一個名字,希望能改變他的性格,故取名崇陽。
此刻發生的一幕,這兩年已經在這個隻有一間破舊得漏雨房子的院子裏發生過五六次了,而這群“好心”的人,是李崇陽的左鄰右舍,至於他們為何會這麼“好心”急著為李崇陽的未來出謀獻計,皆是因為這兩年,李崇陽吃的都是他們大家湊的糧食。
原來,少年父母兩年前因誤食了有毒的野菜而身亡,由於當時小崇陽在玩伴家吃的午飯,因此躲過了一劫。
那時才十歲的小崇陽聞訊後直接哭了兩天兩夜,最後哭昏過去,大家都以為他小小年紀承受不住如此打擊也要隨他爹娘而去時,他卻醒了過來。
小崇陽雖然醒來了,但眼神一直一片茫然,曾經天真活波的他變得沉默寡言,左鄰右舍看他年紀小,可憐他,每次吃飯都會喊上他。可窮山僻壤居住的村民並不富裕,自己一家子人都吃不飽,時間久了自然而然就開始嫌棄小崇陽了。小崇陽自己也看的出來大家對他的無能為力,可才十一二歲的他能做什麼事呢!隻有平時更加勤快的幫助大家幹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以此換回大家的些許留情。
此時,大家也說累了,看到少年還是像前幾次一樣,把頭埋在膝蓋下,沉默不語。剛才說話的青年男子與老者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崇陽,你堂哥過幾天會回來探家,到時候你就跟他一起出去吧,年輕人就應該出外麵闖蕩才會有出息,天天待在村子裏能有什麼出路?莫非你還想在村子裏待一輩子不成?”,坐在少年周圍的那些人也隨即附和道,就連剛才跟老者唱反調的青年男子此刻也附和,並勸解少年。
聽聞大家的附和,少年深埋在膝蓋的頭也緩緩的抬起來,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也被沉默所代替。黝黑卻清秀的麵孔,凝望這些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村民長輩們,沉默的眼神裏麵包含了無助,還有感激與不舍。
少年知道大家都盼望著自己離開,心中卻沒有絲毫憤恨之感,反而是無比的愧疚。
“對不起大家,是崇陽給大家添麻煩了……”李崇陽暗暗歎了一聲。
天色漸晚,院落裏的少年已經望著天空沉思了半個時辰,而半個時辰前,為少年前程擔憂的眾村民也都得到想要的答案,滿意地離開了李崇陽家。
李崇陽要走了,要跟著那位縣老爺管家做雜役家丁。
不大的村子頓時傳了個遍,有高興的,譬如那些經常被蹭飯的鄰居。
也有不舍的,比如村頭的王二虎。
王二虎與李崇陽年齡相仿,兩人是從小的玩伴。
他父親是村裏的捕獵能手,他也長得像他父親那般健碩,耳聞目染中,二虎學得一手打獵的好本領,打著野味定不會忘了與李崇陽分享,要不是跟著二虎有肉吃,李崇陽怕是會更加瘦弱。
此時還沒扒兩口飯的二虎聽聞這個消息後,立馬放下碗筷趕去李崇陽家。
在他想來,這個他最好的朋友肯定是一時頭腦發熱,不然怎麼會想到去城裏的。
“要跟也是跟著自己混啊,隻有跟著我二虎才有肉吃。早上還說好明天跟自己學打獵的呢!不行,不能讓他誤入歧途啊!”
氣喘籲籲的趕到李崇陽家的二虎,二話不說便直接抓起李崇陽洗得灰白的青衫。
“為何要跑去給那沈三貪做狗腿子?你難道不知道在其手下辦事的人都是欺壓百姓的狗腿子麼?”
李崇陽搖了搖頭,苦笑無言。
“二虎,明天一早咱們去後山,你教我打獵吧”,李崇陽整個人都被二虎提起來了,但卻麵帶微笑平靜的對二虎說著。
“你……唉……”,二虎歎了一聲,看著李崇陽這笑容,想說什麼,卻隻是泯了泯嘴,最終還是沒有說,輕輕的將他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