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在庭右手提著皮包,左手悠閑地搭在李依然的自行車車把上。下午五點半的天空因為低垂的雲朵顯得格外厚重灰暗,仿佛一抬頭就能觸碰到似的。在這個以化工和煉油為支柱產業的海濱城市,頭頂那片天總是沉甸甸地,化不開,洗不掉,透著無限衰老的意味。
兩人走得極其緩慢,有好一陣時間彼此都沒開口。分離在即,李依然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似笑非笑,蹙眉抿嘴,苦楚地閃動著一雙疲倦的大眼。她推著車子的手粗糙暗啞、青筋爆出,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滄桑瘦弱,不免讓人心生懷疑她前半生到底經曆了什麼樣的苦難,以至於讓人無法相信她今年隻有二十七歲。
“依然,我走了之後,你要照顧好自己。要好好吃飯,好嗎?”
韓在庭停下腳步,站在她對麵,定定地看著她,語氣裏滿是關懷和愛憐。
“我會的。你放心。嗬嗬……”一絲勉強的微笑從嘴邊擠出來,越發襯托出說話之人的落寞失望。
“你這家夥別敷衍我,答應我要對自己好點。知道嗎?”
“恩,知道了,你好囉嗦。都快結婚的人了,不怕人家笑話你啊。”
“他要敢笑話我,立馬休了他。好了,我要走了,時間快來不及。回去聯係。”
韓在庭小跑著追上走在前麵的男朋友,邊向李依然揮手邊攔下一輛出租車,把行李放進後備箱後,遠遠地看了她一眼,快速坐進車裏,落座後還在不停地向她揮手告別。
李依然呆呆地立在原地,看著眼前已經消失的人和車,想著分離之後自己即將麵臨地孤寂落寞,一抹悲涼之感猛烈襲來,人潮洶湧的的大街上,潸然淚下。
“都走了,嗬嗬。隻剩我一個人。”
臨近開學,火車站人頭攢動,安檢通道前排著長長的隊伍,各種顏色型號的旅行箱滿滿當當的堆放在過道上。隊伍行進的很慢,韓在庭等得有些煩躁。在她前麵有個男人正在抽煙,劣質煙草地氣味混合著夏天男人身上濃重的汗味,熏得她連忙捂住鼻子。堅持了不到三分鍾,她突然生氣地把拉杆箱子甩開,一張俏臉凝成糾結狀,忿忿地瞪著那個男人的後背,恨不得此時能擁有一身功夫,把前麵那人揍成豬頭。男友袁安撇了她一眼,隨手把行李攬到自己身旁,靜靜地等待隊伍前進。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以往淡定沉靜的作風此刻喪失殆盡,明明是離別的哀傷,怎麼轉眼就變成了火山爆發。多年之後,她才知道,當時的自己生病了,身體機能情緒脾氣完全紊亂才導致暴躁易怒時常光臨。
四年來,這趟北原到首府的火車坐了不下十來次。曾經有過一個月坐三次的記錄。那時的她心裏記掛著男友,願意忍受擁擠的車廂來回奔波。如今,要離開了,可能以後都不會再回來,反倒難過起來。當初大學畢業找工作,幾個女孩子一起簽到這個城市,剛開始也是團結互愛,福禍相依。可惜隨著時光變遷,大家的想法逐漸不一樣,有人結婚生子,有人離職遠走,有人孤單依舊,團體分崩離析。她和李依然、白靜的關係最好,好到曾經發誓一起流浪天涯,一起扶持終老。而今四年時光過去,白靜第一個離開,她緊接也離開,歲月不再靜好。每個人的肩上心中都承擔著外人無法想象的艱難心酸。日子,變得愈發陳舊單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