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還是灰蒙蒙的。

無論我用何種模糊的方式來描述這樣的景色,也不會有人認為這是“陰”和“雨天”之外的任何天氣吧?

會有幾個人也和我一樣,將這樣的天氣和“霧都”的成因聯係起來呢?

這並不出乎意料。

因為這才是是合理的。

這種迅速地收集信息、翻譯信息、聯係我們所熟悉的事物,再在大腦中成形新的存在的過程,是我們的大腦處理信息的固定的格式。

這種程式,這正是我們的本能。

電腦也是這麼運作的吧?盡管我們比那種隻存在“0”和“1”的無機物集合體複雜得多。

因為有這種程式,我們才能學習新鮮的事物。

一切新鮮的,我們看見、理解,最後像用烙鐵在柔軟的大腦燙下一道淺痕。然後再用“反複”作為學習的過程,在腦部建立起了新的樹突、軸突,即新的反射弧的構成。

記憶形成了。

學習的過程完成了。

這些是人最為寶貴的能力:學習的能力、記憶的能力。

正因為我們有這些能力,才有別於大部分動物。

但同時,也許這還是身為人,最為悲哀的能力吧。很多事,就算不想記得,仍然會記得,不想忘記,還是會忘記。

不像金魚,隻會記得幾秒前的事情。

對於它來說根本不存在過去,它有的隻是現在。

這是最理想的生存方式。

但是能做到這個的,也隻有他們了吧。

它們無憂無慮。

我們則不行。

就像一位加拿大作家瑪格麗特·勞倫斯在她的作品《占卜者》中所說的,人的生命是一條雙向流動的河流。因為有了過去的我,所以現在我才會在這裏,而又因為有了現在的我,未來才會有我。

對於人來說緊緊活在當下是不夠的。

因此,每當看著這樣的天氣,日積月累的經驗都會告訴我們,“灰蒙蒙的天空”是“陰天”或者“在暗示要下雨”。如果有“淅淅瀝瀝”聲音伴隨著“陰天”的話,那麼就是“正在下雨”,而不是有人在陰天從樓上往樓下倒水。

並不能說是我們不願去想些別的。

無論年紀,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那麼一點創造性。

隻是我們已經習慣了,這種常見的氣候已經是我們感覺不到任何的“新意”了。我們的知識和經驗,一點一點地魔淡著我們的創造性。

盡管我想對天色提一些比較有“建設性意義”的猜想,但確實,外麵是陰雨天。

“猜想”是虛假的,在能“看到”、“嗅到”、“觸摸到”、“聽到”的“事實”的麵前,顯得慘白無力。

上周三起,天氣便是一直陰著。在之後的數天裏,完全沒有要變亮一點的意思。。

從昨天開始,更是下起了雨。

之前的陰天,就像全是為這場雨積蓄力量。

也許是因為力量真的堆積的不少,雨下著,沒有分毫要停的意思。

對於這個地理位置屬於溫帶海洋性氣候範圍內的城市來說,一年四季的多雨才是正常顯現。

現在才剛過一月,若是能常常見到太陽倒是奇怪了。

雨的飄灑方向跟著風向變化著,相互扣著纖細的手指,便成了一條輕紗質地的帳幕。

輕紗的帳幕在風中輕輕地動著,用充滿愛意的手拂著地上的一切。

本就陰沉的天氣,又因為長時間降雨的緣故,給城市披上了一層霧氣的薄衣。

淡淡的霧氣,在這昏暗的天空下,嚐試著給座城市帶來了些許朦朧的美感。

霧氣能帶來“美感”?

霧氣能夠加強景深。

從心理學角度分析,人的視覺會本能地認為看起來越模糊不清的東西,距離觀測者就越遠。

雖然這也能算是是常識。

霧氣終究不過就是漂浮著的細小的水珠罷了。

這麼一想下,美感蕩然無存。

我拍著枕頭,自嘲地笑著。

稍稍有些像瘋子。

這種自殘一般的思考方式,還真很扭曲。

隻是這樣稍稍的換個角度,離開常規思考一下,那股下雨時的“朦朧美”、“朦朧的詩意”頓時煙消雲散了。

這座城市裏,每年都有不少人因為這天氣得抑鬱症。

也因此城內的連通城市兩側的大橋——獅子心大橋,成為了某一類人的“聖地”。

這肯定和橋的名字沒有關係。

“獅子心”,也就是“Lionheart”,是指的英格蘭金雀王朝的第二任國王,“獅心王”查理。

並沒有任何的奇怪的哲理蘊含在其中。

從建築物的角度上來講,它也不過是一個稍微大一點的斜拉橋。

連綿的雨天,我雖然說不上喜歡,但也並不反感。

準確的說,這種陰雨天營造的讓人感覺不安、焦慮、煩悶的環境,對於我的身體來說是可遇不可求的。

在這種略帶陰冷的、潮濕的環境裏我的病不容易發作。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那個頑疾就這樣纏上了我。

幹燥的環境下很容易發病。

每次發病,雖然不至於像癌症那樣,內髒疼得像是在腹腔和胸腔裏打成了一個中國結。

那種疼痛,浮於身體的表麵,皮膚就像被蟻蟲啃噬的麻痛。

幾秒還好,若是這種針刺和莫名的麻木感延續那麼幾分鍾,這也絕對是讓人難以忍受。

盡管我已經幾乎習慣了那種感覺,但是終究是不可能完全“習慣”的。

我穿著紅白格子的100%純棉的襯衣,側躺在床上,胡亂地想著事,身上產生了那樣的麻痛感。

幹燥的氣候不是這個疾病發病的唯一原因。

我的情緒,隻要有少許波動,也同樣會點燃這病的火線。

遠比幹燥的天氣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

無論是恐懼、緊張、欣喜、煩躁還是激動。

一旦情緒有了起伏,我就會被那股麻痛感折磨上一段時間。也許隻是數分鍾,也許會是半個小時。

我很清楚現在發病的原因:對於那我反複修改過的小說無從下筆的不安。

那是我準備了多年的小說,但是現在卻無從下筆。

這種狀態已經持續四天了。

托這股“煩躁不安”的情緒的福,每天都是悶在房間內,關著窗,毫無時間規律地吃著杯麵,以及時不時地扛著這種麻痛感。

時間?飯點?日期?

沒有意義。

我現在唯一知道的隻有一件事——我還活著。

躺在床上,發呆,覺得餓了的時候,去泡一桶麵。

在過去的這幾天裏,“吃杯麵”已經幾乎成了我除了睡覺外,為了維持生理機能唯一做的事了。

而昨天起,到現在,我已經30個小時沒有進食。

水也隻喝了半杯,意識勉強保持著半清醒的狀態。

頭有一些發暈,大概是因為低血糖。

現在的我,不僅對於杯麵,對於自己,都產生了厭惡。

我確實很懶,但是像這樣懶得如同考拉一般,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現在,單單是想起“杯麵”這個名字,我就覺得胃部不適。

現在,單單是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就想一拳揮過去。

幸好這麵等身高的鏡子夠貴。

房間裏填滿了杯麵的調料濃稠的味道。

應該說是味精的味道。

幸好我隻熱衷於海鮮味的杯麵湯料,否則房內的味道估計會更加的豐富。

胃部發出了類似哥斯拉叫聲一般的響聲。

胃裏的東西就像是在燒瓶裏翻滾的泥石流,翻騰著,迅速變成了一股粘稠的衝動,然後順著食道爬上了我的喉嚨口。

我將那股感覺強壓了下去的同時,口腔裏充斥著粘稠的不適,喉嚨裏有著一股一口氣喝了半兩三白酒般的熱辣和說不來奇怪味道。

我感覺那東西都快從我的鼻腔裏流出來了。

這種感覺過於刺激了。

該死的,為什麼七竅要相通啊!

目光甩到了兩米外的黑塑料袋裏露出的杯麵桶的“屁股”。

屏住氣,跑到書桌前,把書桌上的東西全部推開,將窗完全的打開。

細雨歡悅的蹦進了屋子,在實木的桌麵上跳著名字未知的舞蹈,綻放著名字未知的花朵。

我將頭探前,貪婪地吸著那股有些刺鼻的涼氣。

要是桌子夠大,我就躺上去了。

我忽想到也許應該去久違地去散步了。

最近一直忙著寫東西,然後反複修改。除了去超市買杯麵,就沒出過門。

我決定了,就這樣做了。

順手將落在椅子上的5元紙幣塞進口袋,帶上黑色的、折斷了兩根支架的破傘,一手拖著有半個我那麼高的黑色垃圾袋出門了。

出公寓,往左,來到垃圾桶前,塑料袋甩進了比我還要高出二十厘米的綠色大鐵皮垃圾箱中。

垃圾袋撞擊鐵皮垃圾箱,發出了如同撞擊破鍾的“咚”的聲響。

我也懶得立刻撐傘,腳底抹油,快步離開垃圾箱的周圍。

若是房東撞見了,定是要被說三道四一通。

在遠離了垃圾箱50米左右後,我才撐起可有可無的傘,開始在雨中漫步。

我四處張望著,刻意尋找著能引起我注意的東西。

隻是,就算找到了,那真的是能引起我注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