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仁三尺來高兒,六十來斤兒,是個名副其實的小朱儒兒。就因為這個,劉大仁在村裏沒少受氣,誰看見都想踢兩腳,罵兩句,連七八歲的小孩看見他都敢往他身上撒泡尿。總而言之一句話,村裏沒人拿他當人。
甭看劉大仁在外麵沒人當人,在家裏可是說一不二,把自己的老婆劉金氏整得服服帖帖的,張口就罵,動手就打,打不著還讓老婆把他抱到桌子上打,打完了再讓老婆把他抱下來,弄得比他高一半粗一圈的老婆劉金氏一點脾氣也沒有。村裏人看不過去了,就跟劉金氏說:“你那麼大個子怎麼老讓他打呀,下次他再打你,你就還手。”劉金氏歎口氣:“他打兩下就讓他打兩下吧,在外麵沒人拿他當人看,到家了,我再不讓著他,他就沒活路了。”
那年,日本鬼子闖進了村子,說村子裏藏著一個八路,全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被日本鬼子弄到了大場上,說要是不交出八路就統統死了死了的!日本鬼子端著刺刀圍著村裏人轉了好幾圈兒,沒一個人說話。日本鬼子氣急了,衝天上開了一槍:“統統死了死的!”這個日本鬼子話音一落,那些日本鬼子可就把機槍架上了,眼看就要開火。這個時候,人群裏開始亂了起來,看那意思,有怕死的就要說出八路是誰了。突然,劉大仁從人群裏蹦了出來:“小鬼子,你們要找的八路就是我!”日本鬼子一看:“玄----西,死了死了的!”說著,一擺手,兩個鬼子把劉大仁往大場上一架就給斃了。
日本鬼子走了以後,村裏人來到趴在劉大仁屍體上痛哭的劉金氏身邊:“劉大仁敢情是個八路啊,你看,我們以前那麼對他,真是……”劉金氏一聽,展展淚眼一瞪眼:“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八路,那個八路還在我們家藏著呢,你們甭老看不起我們大仁,他雖然個兒小,可他是個男子漢,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鄉親們一聽,一個個都麵麵相覷……第四十三章 鴛鴦別
江豐最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又回到了五十多年前,又站在了他熟悉的那架鋼琴旁,聽羅茵彈那首專門為他譜寫的鋼琴曲《鴛鴦別》。醒來以後,江豐心情特別沉重。這一輩子,他覺得自己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羅茵。
那是在一九四八年的初夏,淮海大戰前夕。組織上派年輕帥氣的江豐以少蔚軍官的身份打入國民黨軍統局,想方設法通過各種手段贏得諜報員羅茵的芳心,騙取羅茵的信任,把國民黨最新編製的一本《秘電碼》竊取到手裏,以便通過它截取南京發往長江沿岸各防務部隊的命令,為我部順利渡江揮師南下做好準備。江豐知道,這項任務非常艱巨,軍統局可不是好去的地方,那裏邊沒別的,全是特務,一個個眼珠子滴溜亂轉,連頭發梢都會說話,要想從那裏把《秘電碼》偷出來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江豐到了軍統局以後,就想方設江和諜報員羅茵親近。他知道,羅茵也是個特務,自己不能操之過急,要先騙情,後騙心,一步一步來,等羅茵對自己完全信任之後再下手。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江豐天天陪羅茵打球、跳舞、唱歌、吟詩、作畫。漸漸地,江豐發現,羅茵雖然是個特務,但人很不錯,長得漂亮,溫柔大方。時間一長,江豐可就對羅茵動了真情了。羅茵呢,見這個年輕的軍官善詩能歌,又長得一表人才,也江豐敝開了芳心。江豐一看,時機成熟了,就準備下手竊取《秘電碼》。可他知道,隻要這個《秘電碼》一丟,羅茵的腦袋肯定不保,那樣他就把羅茵害了,害一個真心愛自己的人,他有些過不去。可是,組織上已經多次催他動手,因為離部隊渡江的日子不遠了,如果這個《秘電碼》不能及時送到部隊去,影響了全國解放,這個罪過他更是擔當不起。怎麼辦呢?最後,江豐決定,在偷《秘電碼》之前先把羅茵約出來,等他得手以後就跟羅茵說實話,然後帶羅茵一起走,如果她願意投誠就一塊回部隊,如果他不願意,他就和她遠走高飛。想到這兒,江豐就給羅茵寫了一封信,但信寫得很機密,從表麵上看,就是普通的情書,隻有隔著行看才能看出真正的內容,他之所以這樣做,是怕讓軍統局別的特務發現,使他的計劃落空。
寫完信之後,江豐找到羅茵,把信交給羅茵以後,把早就準備好的催眠藥放在咖啡裏,遞給羅茵。他知道,羅茵喝完咖啡就會暈過去,不過半個小時之後,她還會自動醒過來,等她醒來以後,她就會憑著特務的天份讀懂那封信,然後到約好的城南公園門口找他,和他一起走。沒想到,羅茵接過信和咖啡之後,含情脈脈地看了他一會,然後走到鋼琴旁,彈了一支曲子,曲子低婉,讓人神傷,催人淚下。聽完之後,江豐問:“茵,這是支什麼曲子?”羅茵淚裏湧出了淚花,說:“這是我專門為你譜的鋼琴曲,叫《鴛鴦別》,希望你能牢牢地記住它,我有種預感,我們愛情很可能是一場悲劇。”江豐一把抱住羅茵:“不會的,我們發過誓,今生今世永不分離,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會永遠在一起。”羅茵趴在江豐肩上哭了一會兒,然後就反反複複地彈那首《鴛鴦別》。江豐聽著那隻悲傷的曲子,真想打消了偷《秘電碼》的念頭,可轉念一想,自己不能為了兒女私情誤了解放的大業,於是橫下一條心,端起咖啡:“茵,別彈了,先喝杯咖啡吧。”羅茵看了看江豐,接過咖啡,一口氣喝了下去。不大一會,羅茵就暈睡在了鋼琴上。江豐一看,機會來了,馬上動手。他取下羅茵身上的鑰匙,打開保險櫃,從裏麵取出《秘電碼》裝在身上,又把鑰匙放回羅茵身上,然後急匆匆出了軍統局,來到城外一個秘密住處。到了那裏,他以飛快的速度把《秘電碼》的內容記在腦子裏,然後將《秘電碼》轉給一個同誌,讓他馬上把《秘電碼》送到部隊。辦完了這一切,江豐立即趕往城南公園,他要在那裏等羅茵的到來,然後和羅茵一起走。可江豐一直等到很晚,也不見羅茵的影子。江豐心裏一沉,心說,羅茵會不會已經出事了?如果那樣的話,自己可就把羅茵害了。正想著,江豐就見街上出現了無數個賊頭賊腦的便衣,他知道,軍統局已經發現《秘電碼》被盜,現在正在全城戒嚴,羅茵很可能已經糟了不測,自己得馬上走,如果再不走,自己也會被特務抓住。想著,江豐隻好七轉八轉趕到了部隊接應他的地方,安全出了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