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南衡(1 / 3)

卻說蕭千行夫婦二人,因昨夜將話說開了,一夜間仿似看透了許多東西,腳店的生意也不顧了,全交給信任的夥計。偶爾從籬笆門前路過,便瞧見蕭千行正立在書案後提筆寫字,而雲氏兀自托腮坐在案旁,神色專注。四下寂靜,能聽到狼毫劃過宣紙的聲響,蕭千行埋頭寫了兩個字,抬頭望著雲氏,眼裏含了笑意,“你不是嫌名字糙的很?這兩個字是雨霏,你的新名字。”

原本坐在一旁的雲氏好奇的站起,立在書案旁,仔細端詳宣紙,“真好聽,為何要給我取這個名?可有什麼來處?”

蕭千行捉了她的手在懷,低聲喃喃:“淫雨霏霏,連月不開。我與你初遇,便是在冬雨綿綿中,潁川縣冬日幹燥的厲害,那一日卻下了一天的雨,將你送到我的腳店。”

雲氏冷淡的神色浮起一絲笑,笑意漸至眼尾,猶如漸生紅花,萬般風情。

大約是雲氏改名雨霏的緣故,綿綿秋雨緊隨而至,一連下了好幾日。又過兩日,師父按約遣了媒人來提親。按了本地風俗,先遞了男方的生辰八字,玄清子略略掐指一算,是和的上的,便與媒人約了相看。媒人捂著嘴勉強笑道:“道長這話說的,從來隻有男子要相看女子的,哪有女方提出要相看男方的?”

玄清子冷笑道:“為何隻有男子可以相看女子,女子便不能相看男子?我和妹妹剛到潁川縣半月,那人便上門求親,若非一表人才,我是不會將妹妹稀裏糊塗嫁過去。”

我躲在後院,一聽他這麼說,暗暗發急。隻聽那媒人笑了下,“好,那我這就去傳話。”

待那媒人前腳剛走,我便急不可耐的從後院跑了出來,跺了跺腳,“師兄,那人自是一表人才,我見過,你這不是存心刁難別人嗎?”

秋日的陽光一點一點的灑在玄清子的眼裏,他眯了眯眼,“不刁難刁難,又怎會知道他是否真心實意?”

相看的日子很快就定下了。九月初一,秋雨連綿,玄清子早到了兩個時辰。預先選定的雅間裏,軒窗半掩,雖是初秋,但寒意漸至,窗外幾支楓葉漸漸染了紅色。待預定的時辰漸漸近了,他仍是端坐不動,隻神色間顯出幾分微微的凝重,似是有些留意外麵的動靜。我更是心焦,他還能坐著,我卻已經坐立不安了,因為焦慮,額上早就沁出一層冷汗,一層桃花粉浮了起來,“師兄,我出去瞧瞧……”

玄清子伸手扯住我的衣袖,還未說話,便聽見外麵傳來一陣稍顯淩亂的登樓的腳步聲,又有婦人低低的談笑聲。我當下更是緊張,忙用手中的絹子擦了下額頭,一抬頭,一眼便瞧著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子被媒人領了上來。雖然刻意換了麵容,黑發黑眼,一身灰藍的衫子,與街上的男子並無不同,可我一眼,就認出了他。

媒人瞧見玄清子和我,急忙搶著笑道:“哎喲喲,你瞧這水靈靈可人兒定是遙伽姑娘了,難怪夏二公子一眼就丟了魂了。方才我還在打趣,說夏二公子心急,怕是來早了要候著,未料到女方竟是先到了。叫二位久等了,當真是罪過了。”

我們各自回了禮,瞥眼見玄清子卻是坐著不動,仿似沒看見。我急忙暗中扯了下他的衣袖,見他仍是恍若未覺似的,怕掃了南衡的麵子,急忙抬眼望過去。幸而夏二仍是含笑站在一旁,這才稍稍放心下來,隻暗中埋怨幾句是免不了的。

待三人坐定,酒樓小二手腳麻利的送來茶水來,媒人這才拿了賞錢離開。她一走,氣氛便冷了下來,我偷偷瞥了一眼玄清子,他隻是微微斂目,不知在想什麼的樣子,又不好貿然開口活絡氣氛,好歹我也是一姑娘家,這種場麵還是不說話的好。當下便順手端起茶盞,一口還含在嘴裏,突聽身邊的人道:“遙伽,我有幾句話要與夏公子說道下,你去另外的雅間略坐下。”

我未料到他不聲不響來這一手,一口茶差點嗆住了,連忙拿帕子壓住了嘴,好容易消化下去。雖說這術法天衣無縫,可若真是被玄清子看出一點門道,這門親事鐵定黃了。正想說兩句,玄清子已經轉頭看著我,那神色是不容置疑的樣子,一時有些猶豫起來,還沒想妥,那夏二衝我微微頷首,未說一句,我那顆焦慮的心霎時間平靜下來。

一切有他。

婚期很快就定下來,九月十四。所有的事都太過順利,順利的幾乎讓人不敢相信。男方隔日就下聘了,兩雄兩雌的雞,五斤豬肉,四色果糖,還有種種穀糧各十二斤,另加銀錢九兩九。向來摳門的玄清子不甘示弱,甚至拿出半生積蓄,備置了兩台嫁妝,還覺不夠,又加了赤金的頭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