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親子鑒定的結果出來了。
秦千燁打電話過來得時候,陸柏昇正在開會,他抬手,示意會議暫停,便握著手機出了會議室。
“怎麼樣?”陸柏昇推開辦公室的門,邊走邊問。
不知道秦千燁在那邊說了什麼,他腳步忽地一頓,整個人便僵在了那兒,久久都沒說話。
“昇少,還在聽嗎?”秦千燁沒聽到聲音,在電話那端喊著。
“我知道了!”說完這麼一句,陸柏昇就掛了電話。
他踱步走到落地窗前,放眼望去,是密密麻麻的高樓大廈,他靜靜地凝著遠方那片蔚藍的天空,眼眶不知不覺地紅了起來……
雨念接到電話的時候,正把朵朵送到學校,開著車往回走。
她把手機開了揚聲器,聽著電話那邊傳來秦千燁的那句‘他們是親兄弟’,腳下的刹車猛地一頓。
隻聽到“吱!”一聲!
車子突然停在了路中間,而後,隻聽到砰砰砰地幾聲震耳地碰撞聲,接二連三地在身後傳來。
她的身體往前甩了去,又被安全帶給拽回來。
她僵坐在座椅上,怔怔地看著那手機,眼淚,嘩地一下就湧了下來……
她捂著嘴,當場,就哭了起來。
秦千燁在電話那邊敏銳地聽到這邊的異樣,忙問,“雨念,你怎麼了?”
雨念還沒來得及回她,她身側的車窗玻璃就被人用大力在外麵扣響。
“下車!”
雨念被那幾聲敲窗聲,回過神來,隔著玻璃窗戶,她看著窗外那幾個滿臉憤怒的男人,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她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車後那一長串的車隊,心頭一緊,顧不得回秦千燁的話,直接把電話掛了,推門下車。
看到她從車上下來,那幾個男人,集體爆出一句,“靠,又是女司機!”
雨念聽著他們口中那句充滿鄙夷地‘女司機’三個字,忍不住蹙了蹙眉,想反駁什麼,可眼下,她實在沒有一點優勢,還是先趕緊看看後麵的車隊有沒有人受傷吧。
“對不起,是我的錯,大家都沒什麼事吧!”雨念一眼歉意地道歉,一邊查看現場情況,詢問他們。
“你是希望我們的命都葬送在你手裏吧,你到底會不會開車,有駕照嗎,誰教你能在這大馬路中間踩急刹車的啊!”緊跟在她身後那輛寶馬車主,脾氣有些不好地輕吼道。
“對不起,對不起!這樣吧,如果大家人沒什麼事,就別叫保險公司來了,你們的車撞壞的地方,維修費用全由我一個人承擔,如果你們要是覺得還有不舒服的地方,你們可以去醫院做個體檢,費用也歸我出,你們看行嗎?”雨念看了一圈發現,幾輛車都隻是輕微相撞,刮擦了一點,並沒有出現什麼大的問題。
她趕著去找任司遠,如果叫保險公司來,不知道又要耽誤多少時間,她慶幸,自己剛才車速不快,不然,後果真的不敢想象。
那些車主聽著她這爽快的話,有些詫異,互看了對方一眼,其中一個人說,“我沒問題,你趕緊處理賠償吧,我還趕時間。”
其他幾位車主也紛紛跟著應聲道。
一個小時後!
雨念在健身房找到任司遠。
“你怎麼來了!”任司遠正戴著耳機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雨念,微微驚了下,但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雨念伸手給他把掛在耳朵上的耳麥扯了,“你停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什麼話,弄得這麼嚴肅,你直接說唄,我聽著!”任司遠笑看了她一眼,又加快了速度。
“鑒定結果出來了!”雨念說著,給他把跑步機的開關關了。
任司遠臉上的笑瞬間僵了僵,不過也隻有幾秒,便恢複成之前那副輕鬆的神態,他笑了笑,一邊緩下動作,一邊滿不在乎地說,“結果怎樣,是你想多了吧!”
“你們是親兄弟!”雨念直接道。
任司遠的動作驀地一頓,差點從跑步機上跌下來,幸而,跑步帶停止了。
他偏頭看著雨念,一眼難以置信,半晌,才開口問,“你剛說什麼?”
“你和陸柏昇是親兄弟,你是秦阿姨的兒子!”雨念又重複一遍,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慢很重,很清楚。
任司遠僵站在那,似乎是被這句話嚇到了一般,定定地看著他,瞳仁裏一片嗅黑。
雨念看著這樣的他,心尖擰緊,有些難受,又有些緊張和害怕。
難受是因為,從小到大,她比誰都清楚,司遠對於親人的思念和渴望,雖然,他麵上總是保持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可心裏卻是比誰都要敏感脆弱。
這也是雨念最害怕的,她害怕,司遠不會願意去麵對這個結果,尤其,和他有血緣關係的還是陸柏昇。
這樣的衝擊,對他而言,實在太過強烈,雨念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
不知過了多久。
任司遠忽然仰頭笑了起來。
聽著他那笑聲,雨念心裏像是有針紮著一樣,“司遠……”
“念念,這個笑話真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任司遠站在那笑著,笑聲充斥整個健身房,可那笑聲是涼的,聽到人耳朵裏是那樣的悲傷。
“司遠,你別這樣。”這樣的任司遠讓雨念好陌生,也好束手無策,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恭喜的話,此刻,說不出來,她分明能感受到此刻司遠內心的掙紮和痛苦。
任司遠就那樣大笑著,笑得眼眶都濕了。
最後,笑累了,他坐在跑步機上,整個人看上去是那樣地讓人心疼。
“念念,我想靜一會,你先走吧!”他垂著頭,沙啞著嗓音說。
雨念喉頭哽咽,想再說點什麼,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隻蹲下身,輕輕抱了抱他,便起身離開了。
在她轉身的那一刹那,眼淚就從任司遠的眼睛滑落了下來。
第二天,任司遠就去了美國,誰也沒通知。
這一走,便是幾個月。
直到,朵朵生日,他才回來。
江淮的國際機場,他推著行李箱從閘口出來,遠遠地就看到那邊有一圈人站在了那。
他的腳步,倏然慢了下來。
“司遠舅舅……”見到他出來,朵朵從陸柏昇懷裏跳下來,一邊歡呼著,一邊朝他飛奔了過來。
任司遠鬆開推車,彎身,牢牢地接住她,“司遠舅舅,我好想你啊!”
朵朵摟著任司遠的脖子,癟了癟嘴,委屈地撒嬌道。
任司遠失笑,“舅舅也好想你,小公主,生日快樂哦!”
“謝謝司遠舅舅,舅舅,你快過去吧,媽咪,陸叔叔還有奶奶也都好想你哦!”朵朵指著那邊走過來的人說。
“司遠!”雨念率先開口打招呼。
任司遠朝她微笑著示意,陸柏昇看著他,“回來了!”
任司遠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目光看向他手裏推著的秦子琴,身體顫了一下。
坐在輪椅上的秦子琴早已哭成了淚人,她顫顫地抬起手,伸向任司遠,“司遠……”
一開口,便是慟哭聲。
壓抑了這麼久的情緒,終於再也克製不住,在此刻爆發。
任司遠看著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秦子琴,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湧起各種難言的情緒,他沒想到今天他們會來接機,他也以為自己在國外靜了這麼久,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回來麵對他們。
可是此刻,看著眼前那哭得幾乎快要背過氣的女人,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狠心,也做不到任何無動於衷。
雨念主動把朵朵從他懷裏接過來,“司遠,過去吧,秦姨每天都在盼著你回來。”
“遠兒……”秦子琴又哭著低低地叫了他的名字。
這一聲,她鼓足了莫大的勇氣,叫得是那麼小心翼翼,仿佛害怕自己叫重一點,眼前的兒子就會離她而去那般。
陸柏昇站在那,沒有開口,隻是定定地看著那邊的任司遠。
深邃的眼神裏,湧動著期待的情緒,看得出,他的心緒也很不平靜。
不知道這樣對視著有多久,直到任司遠終於邁開了腿,一步一步,朝秦子琴走去。
明明隻有數米的距離,卻像是隔著萬水千山那般。
他走得很慢,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秦子琴和陸柏昇的心上。
直到他蹲在秦子琴的麵前,秦子琴再也控製不住,一把將他擁入了懷裏,“兒子,我的兒子,你終於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哭聲,響徹整個大廳。
她喊得那麼用力,每一個字,都像是耗盡了她生命裏所有的力量那般。
整整三十幾年了,從他呱呱落地,他們便整整分開三十幾年了。
她沒有一天不思念他,即便昏迷在床上那些日子,她心裏都惦記著這個兒子。
她欠了他那麼多,她錯過了他那麼多時光,身為母親,她甚至連一次擁抱他的機會都不曾有過。
直到此刻,秦子琴空缺了一塊的內心,才終於被填滿。
任司遠任她抱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那聲“媽”在心裏反反複複,來來回回撚轉著,卻始終沒有勇氣喊出來。
他等這一天也等了三十幾年。
他本以為這輩子都沒可能再找回自己的親人,卻沒想到上帝還會送給他這麼大一個驚喜。
“兒子,對不起,是媽對不起你,才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都是我的錯……”秦子琴哭著道歉。
任司遠是恨過她的,在不知道一切真相之前,咬牙切齒地恨過。
可是,自從收到雨念發給他的那封郵件,他明白整個事件的始末之後,他除了震撼和憤怒之外,心裏就隻有深深地心疼了。
他搖著頭,沒有說話,隻抬手用力環抱住秦子琴,把臉埋進她的懷裏。
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秦子琴被他這個動作,怔了下,而後,眼淚更加洶湧地流了下來,她收緊手臂,將他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