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船靠岸停穩,看到船頭那抹明黃色的身影,岸邊眾人全都跪倒:“叩見六殿下,六殿下金安。”
為首那紫衣文官膝行幾步上前,再次叩頭方道:“下官平嶺府尹薑正,率平嶺郡大小官員前來迎駕。平王殿下近日纏mian病榻,無法前來,特命下官攜親筆書信一封,呈與殿下。”
他說罷便雙手高舉托起一隻信封,秦亦正想上前接過,尉遲晞忽然開口道:“平皇叔乃是長輩,吾本就是前來探視,自當執晚輩禮前去,哪裏敢勞動皇叔前來迎我。”搭著秦亦的手徑直下船朝前方棚子走去,又道,“你們平日是怎麼辦差的,皇叔既然纏mian病榻,竟無人奏報上京,知道的人說是皇叔不想父皇擔心,不知道的豈不是以為這天家便沒了手足親情。正好吾此次有禦醫同行,到時給皇叔診治一番,吾也好回去回稟父皇。”
眾人沒料到一副孩童模樣的尉遲晞,下船第一件事竟是如此發作,全都伏在地上稱罪,他也不理就這麼從跪著的眾人之中走過。
第一趟過江,隻載了尉遲晞以及身邊幾個親隨,剩餘的人馬過江還要一趟趟折騰,秦亦見天色不早,便吩咐下去今晚便在江邊安頓行駕。
薑正原本是打算著迎六殿下去臨近的寧福縣安置,縣裏早有富商獻出自家院子迎皇子行駕,但是見尉遲晞下船後臉色似有不善,便也不願在此時上堅持,忙命人就近征用一處府院。
此地為入嶺必經之路,兩旁倒是繁盛,但俱是生意鋪麵,哪裏會有人在這江邊山腳喧鬧之處置辦府宅,最後無奈隻好包了一處幹淨的客棧,裏外全換了官府的人,這才迎了尉遲晞去。
秦亦進門時看到路邊站著個揣著手的中年男子,明明是想哭喪著臉卻又不敢的一副神情,真是笑得比哭還難看,便順口問:“這是杵著做什麼的?”
旁邊忙有個下人上前道:“大人您見諒,這是客棧的掌櫃,沒見過世麵衝撞了您,我這邊攆了他去。”
秦亦一聽說是客棧主人,心下便了然,想必這種官家征用客棧,定然是攆了人家的客人還未必給錢的霸王行徑。便也不睬那小官,找人拿了兩錠銀子,上前塞進那掌櫃手中道:“這是六殿下給你的,不是賞的,是我們包客棧的錢。”言下之意便是,這不是施舍與你的,是你自己客棧掙得。
掌櫃捧著銀子的手都在抖,兩錠官銀是實打實的二十兩,足夠中產家庭一年的開銷,忙跪倒在地推辭不敢。秦亦原本隻是看不過眼,也沒時間跟他過多糾纏,隻安慰兩句讓他安心收下,便匆匆朝二樓正房走去。
不料還未待她進屋,便又聽到外麵喧嘩不已。扶著二樓臨街的圍欄朝下張望,隻見一群人架著個年輕的姑娘正朝這邊走來,走近才看出那女孩兒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杏眼睜得渾圓,銀牙緊咬下唇,滿臉倔強。
也不知什麼地方扔來一隻雞蛋,街兩旁的人全都像是得了什麼號令一般,雞蛋、西紅柿、爛菜葉全都劈頭蓋臉地朝那女孩兒扔去,周圍架著她的人都早已拋開,隻扔下手腳俱被捆住的她摔在地上。她隻盡量扭動身子躲避襲擊,最後見毫無功效,便幹脆閉上眼睛在街中不閃不躲,也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