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議事的人散了,雲沛鑫處理完政事寫好折子,已經接近子時。秦亦收拾好書房的用物,才拖著疲憊的身子,鎖好房門準備回屋。
從書房去下人的住處要穿過大半個丞相府的前院,提著一盞小燈走上依牆而建的回廊,她的心情又有些雀躍起來,眼前的一切跟她長久以來的夢境,是那麼的相似。飛簷畫棟,錯落雅致,廊亭回環,惟獨不同的是,園子裏沒有夢中那一襲青衫的背影。
同屋的雲濤早已經睡下,但還是細心地給她留了一盞油燈,牆角爐上還用幾塊火炭溫著一壺熱水。胡亂地擦拭了身上,這副身子也不知道到底幾歲,聽雲濤說是十四歲上下,卻瘦瘦小小的絲毫沒有發育過的跡象,不過這樣倒也便與她繼續隱藏身份。丞相府裏規矩嚴得很,書房不許女眷入內,連大夫人都不例外,如果被發現是女人,估計等待自己的就隻有杖斃的下場。
輕手輕腳地爬上冰冷生硬的土炕,秦亦隻覺得無比懷念家裏的席夢思床,對她這種能躺著絕不坐著的人,床是生命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好不容易找到個勉強不硌人的姿勢,她便繼續每日的功課——胡思亂想,這具身子的主人,到底是為什麼女扮男裝呆在丞相府做書僮,難道是個臥底,但是這幾個月來,自己倒是隔天就在書房當值,把朝政當評書來聽,卻壓根兒沒有人來聯係……跟往常一樣,還未等想出個所以然來,她已經進入夢鄉。
睡得正熟的時候忽然被外麵的喧鬧聲吵醒,秦亦迷迷糊糊地聽著有雲濤的聲音,睜眼看了下窗口的方向,天已經大亮,她便當自己是在做夢,雲濤這個時候應該在書房當值才對。翻了個身準備繼續再睡,隻聽得門外又傳來一個女子拿腔作調的聲音:“大夫人丟了一副金釧子,我是奉命來搜,你敢攔著我?”
而後是雲濤陪著小心的聲音:“不是我攔著姑娘,這是外府,我們都沒去過內院,丟了東西怎麼會搜到我們頭上呢?”
“誰知道你們會不會跟內院的人裏應外合,你這麼左攔右阻的,是不是怕我人贓並獲?”那女聲越來越尖利。
秦亦這時候腦子慢慢清醒過來,騰地起身也顧不得套外衣,就衝到門口“呼啦”拉開房門,站在外麵為難雲濤的果然是大夫人身邊的碧桃,滿臉我就是找茬你把我怎樣的表情,看得她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房門聲讓碧桃和雲濤都扭臉看向門口,隻聽碧桃“啊!”地一聲尖叫,抬起嫩蔥般的手指,指著秦亦怒道:“你、你個不知羞恥的、的……”碧桃從小便跟著自個兒娘在內院伺候夫人,見過的也不過是府中的幾個爺,哪裏見過衣著不整的外間男人,不由得羞惱地說不出話來。
秦亦順著她的手指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一身白色的長衣長褲,裹得嚴嚴實實,除了頭麵和手腳,沒半分露出來的地方。忽然想到古代怕是過於保守,便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在屋裏睡得正香,聽到外間雀鳥一般的說話聲,還當是哪隻喜鵲飛錯了貴人的院子,急忙跑出來看,原來是碧桃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