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單就快死了!
他身受重傷。前麵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後麵是窮凶極惡的追兵!
橫豎就是一死!陸單已經放下了!
放下,不是絕望!放下隻是一種豁出去的覺悟,已經覺悟之後的冷靜和清醒!
人應該學會放下!
記得很多年前,有兩個人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一個是深愛的妻子蔣小冰,一個是私人心理顧問兼知己紅顏,洛芸。
當時陸單並沒有聽進去,到現在才想明白,好像已經遲了!
當然,遲一點不要緊,還來得及就行!
陸單的眼神,又逐漸恢複了往日的堅毅和自信。
他就側臥在懸崖邊上,左手撐著自己的臉頰,右手拿出一個大酒葫蘆,張口仰天,烈酒如瀑的灌入嘴中。
也有一成的好酒,從嘴角溢了出來。通過頸側,慢慢的流向衣服。
陸單的衣服,早已在激烈的戰鬥中,被撕開了許多口子。他身上,就好像隻掛了幾根寒酸的破布條,根本就擋不住裏麵古銅色的肉身!
此時,肉身一片狼藉!僅在胸腹之間,就可看到大大小小的傷口幾十處。有些傷口已經結疤,有些開始流膿,也有些傷口才剛剛撕裂,從中湧出一陣一陣的鮮血。
鮮血引來了幾隻蠅蟲的垂涎,在陸單的傷口處叫囂飛舞、盤旋不去。
陸單對此卻視若無睹,隻是繼續飲酒,就像酗酒一樣的飲!
蠅蟲並不敢馬上就附在陸單的傷口吸血,因為,酒已經淌了下來!
強烈的酒氣似乎能把蠅蟲熏醉,讓他們暈暈眩眩的,找不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真是好酒啊!也許隻有偷來的酒,才能喝得如此暢快!
陸單幾乎就要喝醉,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跳了出來,很沒規矩的打擾了陸單的興致。
“黑鳥,都死到臨頭了,你還有心思在這兒喝酒?”十三道人影半月形排開,在十步之外,將陸單緊緊的圍了起來。說話之人,是這十三人的首領,名叫錢餘,三十多歲,連同其餘的十二人,號稱“奪命十三金”。他們是青州府一帶最為難纏的賞金獵人,既有亡命之徒的狠勁,又有猛獸窺食的忍勁,被他們盯上,是一件相當頭疼的事情。
別說陸單現在身受重傷,就算全盛之時對上他們,勝負也隻是五五之數。
至於錢餘口中的“黑鳥”,即是陸單,也不是陸單!這其中因果,卻是曲折離奇、一言難盡!
此刻,陸單命在旦夕,自然不是感慨際遇的時候。
這是喝酒的時候!
陸單還在喝酒,對錢餘的話充耳不聞。
奪命十三金有人按捺不住,就想提劍先上,錢餘擺擺手,道:“讓他把酒喝完。”
咕嚕咕嚕的喝酒聲響了一陣,等到最後一滴倒幹,陸單這才晃晃悠悠的爬了起來,似笑非笑的道:“你們比我想象中來得要晚,是在幫我殺人吧?”
“沒錯,這一路上,我們替你清理了好幾波追殺你的、礙手礙腳的蠢貨。”錢餘毫不避諱的承認,說道,“光是你黑鳥的這顆人頭,就價值黃金萬兩,而你手裏的‘讀魂珠’,更是無數刺客夢寐已久的無價之寶,我們兄弟幾人不才,很想嚐嚐這份獨食。今日,人頭我們可以不要,但‘讀魂珠’你必須交出來。”
陸單將酒葫蘆丟下懸崖,雙手一攤,灑然道:“如果我說不呢?”
“那麼請把人頭留下。”
陸單重複道:“如果我說不呢?”
錢餘忍不住獰笑起來,道:“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陸單也笑了起來,道:“我這個人,凡事喜歡自己做主。尤其是人頭,更不喜歡被人代勞。”
“你倒是個明白人,說吧,你是想刎頸自盡呢、還是剖腹自盡?這個死法,我們可以給你選擇!”
陸單搖頭道:“看來你們並不明白,我可沒說過要自殺。”
“哦?那你是打算交出‘讀魂珠’了?”錢餘眉頭一喜。相較於“讀魂珠”,黑鳥的人頭根本就一文不值。如果不是想拿到讀魂珠,他們根本不會這麼多廢話,更不會無聊的看著黑鳥一個人,慢吞吞的喝酒……
然而,陸單的回答卻讓錢餘一下子轉喜為怒:“我說過要自己做主!隻要敵人都死了,我的人頭,便就是我自己做主!所以,我不要自殺,我要殺了你們!”
話音落時,片刻沉寂。隨後陡然爆發出一片突兀的嗤笑聲,好像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錢餘露出獠牙,冷冷的道:“看來你是真喝醉酒了!就讓我來好心提醒你吧,三天前,你和小蛇宗宗主陳寒激鬥,雖然殺了陳寒,但你自身受傷極重,魂氣剩下不到兩成。到昨天夜晚,青州府三百府兵傾巢出動,將你團團圍住,你雖利用各種幻術,僥幸逃出生天,但賴以成名的刺器‘葬雲槍’卻落入府兵之手。現在的你,簡直不堪一擊,就是一個‘三品遊俠’,也能輕易把你擊殺!你憑什麼和我們鬥?”
陸單慨然而歎道:“你們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不過有一點,你們肯定不知道。”
“是的,我們不知道讀魂珠的下落。除了你之外,沒人知道。”
陸單淡然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這點。你們沒搞清楚的是,除了刺器可以殺人之外,還有一樣東西可以殺人!”
“你還想廢話?”錢餘耐心逐漸消耗殆盡,沒再接陸單的話茬,而是直接下了最後通牒,道,“我現在再說一遍,交出讀魂珠,可讓你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