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一縷縷的照下來,小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瞧了瞧外麵,時間確實有些晚了,屋內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又去了哪裏,這麼重要的日子,或許,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忙。
小五穿了一件紅色的衣裳,去叫陸雪和雀兒起床,打開了房門,卻又是空蕩蕩的瞧不見一個人,小五的眉心輕輕皺了一下,心頭,卻是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晏姑娘抿了抿唇角,又抬頭瞧了瞧台上的太陽,微微歎了口氣,或許是出去做什麼事情了吧。
小五想著,從屋裏麵拿了紙筆出來給陸雪和雀兒寫了一個字條,自己向著屋外走了去,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抬首,天空依舊藍藍的映在小五的眼眸之中,唇角,卻是不自覺地向著上麵揚起,晶瑩的淚珠不知何時劃過臉頰,滑落嘴角,多久,沒哭過了,她說,一切都在自己的手中,她說,堅持是唯一的力量,那麼,今天就任性一回,任由淚水流在臉頰,卻不是因為傷心,是因為高興。
不知不覺之間,毛家藥鋪近在眼前,小五進了門,便看見毛郎中呆愣愣的站在窗戶的邊上瞧著天,日子一天天的逝去,那個曾經被他念叨在嘴邊的日子,終於變成了事實,他卻突然覺得,這一天來的有些早。
毛郎中抬頭瞧了瞧天上的雲彩,兀自傻笑了一下,全然不知道小五的到來,小五清咳了一聲,毛郎中轉過頭來,臉上馬上堆滿了笑意,小五笑著低了低頭:“姨夫。”
毛郎中的手指向著屋子裏麵指了指:“得了,快別說那麼多了,趕緊進去,他們在裏麵準備著呢!”
小五點了點頭,挑了簾子向著屋子瞧了瞧,又回頭瞧了瞧站在外麵的毛郎中,小五的眉心一挑,語氣裏麵帶了兩分狐疑:“姨夫,別總在外麵站著呀,春漪要出嫁了,你不進來瞧瞧。”或許,今天之後,就再也不會相見,或許,小豐村和京城的距離,終究會變成毛郎中永遠跨不過去的坎。
小五的摸著簾子的手掌輕輕的抖了一下,剩下的話還好沒有說出口來。
毛郎中瞧著她的模樣笑了笑,轉身又瞧了瞧額頭的藍天白雲,嘴角的笑意一點點揚起:“你先進去吧,裏麵人多,有點悶。”
小五瞧了瞧他的模樣,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向著屋子裏麵走了過去,屋內,銅鏡之前,姑娘的唇角淡淡,卻不知道是笑,還是其他。
旁邊的姑娘細細將珠簪插入春漪的鬢間,紅唇濃妝,卻別有一番風味,晏秋在旁邊瞧著,忍不住連連點頭。小五的嘴角也劃開了一個軌跡,步子向著前麵走了兩步,走到了春漪的麵前,姑娘從銅鏡裏瞧見了後麵的人,頭微微的偏了一偏,剛好撞見了小五的笑顏:“小五姐,你來了。”
“我的妹妹出嫁,我能不來?”春漪的腦袋轉了回去,臉頰帶了兩分笑意瞧著銅鏡:“姐夫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他忙,他是個忙人你還不知道,但是今個早上也是奇怪,本來想叫皇姐……”
“小五姐……”春漪打斷了小五的話。
小五一愣,瞧著坐在自己麵前的姑娘的背影,春漪抿了抿嘴角,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雙漂亮的眸子隻是瞧著鏡中的自己,嘴角終究是緩緩的張開,淡淡開口道:“小五姐,我從不知道姐夫是,也不知道你……”
小五聽了話音,也明白了春漪的意思,又是向著前麵走了一步,笑著拍了拍春漪的肩膀:“不過是個稱號和身份罷了,我在乎的,是情字。”
這一年的四季,永遠記得,三個女孩,在鎮上的店鋪裏麵,傻傻的笑著,如今,一個人在陰間,一個人即將嫁人,心中,不知怎的竟是泛起了一陣酸水。
春漪的手輕輕掃過眼角,小五一偏,好像瞧見了那裏淡淡的淚光,嘴角一抿,卻又說不出話來,有時候,想說的話語太多了,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晏秋笑著打圓場:“春丫頭,都說這一天是姑娘最美的日子,你要是再這麼下去,可就不漂亮了。”
春漪的嘴角抿了抿,扯出了一絲笑意來,淚水沒有擦著,竟是不小心滑過了臉頰,整理妝容的姑娘一愣,趕忙拿了東西來擦,小五微微吐了吐舌頭:“別別,甭說春漪,瞧這剛說了一句不夠漂亮就被氣哭了,你要是嫁過去了,可是有夏宏那個小子好受的。”
春漪聽了這話,竟是忍不住的笑了出來,晏秋也捂著嘴巴笑了兩下子,抬頭瞧了瞧春漪,開口道:“得,什麼叫有他好受的,我們家春漪嫁過去,可是那小子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他要是敢說一個不字,別說是我們春漪了,我這一把老骨頭也去揍他。”
三個人笑做一團,小五抬眼,瞧著銅鏡中的佳人笑的停不下來的模樣:“哎,你們說,現在夏宏是不是不停的打噴嚏,怎麼也停不下來,還著急的夠嗆。”
又是一陣輕笑,屋外的人,聽著屋內的笑聲,頭,微微向著這邊轉了轉,唇角,卻也不禁化開一絲笑意,可是,誰又能知道,這絲笑意,究竟是苦澀還是快樂。
彼時,前線之上,卻再也沒有這樣的笑聲,昨夜,天還沒有完全的亮起來,陸離便被人急急的叫出了門去,該來的,還是會來的,大軍,卻隻站在那裏,動也不動,像是在向昭陽的隊伍挑釁,段晟軒瞧著這樣的局麵,咬牙切齒,卻又想不出辦法。
兩軍僵持,陸離瞧著眼前的地圖,手掌微微捏了捏:“可以確定,他們要打的地方,就是小豐村沒錯。”
段晟軒咬了咬牙:“尹沉這個叛徒,是想給自己的師姐送一份最好的新婚大禮嗎!”
陸離無言,隻是瞧著眼前的地圖,若有所思的模樣,嘴角一抿,終於道:“找個人,去把雀兒帶來,若是不在我家中,便去毛家藥鋪找。”
段晟軒點了點頭,如今,這個想法的確是靠譜的很,段晟軒找了人去找雀兒,又坐到了帳子裏。
段晟軒的手掌輕輕敲在桌子上麵,木頭帶著清脆的聲音,公子的眉心卻舒展開來,唇角一勾,帶出一絲笑意來,沒有邪魅的笑容,像是一陣淡淡的風,可惜,此刻,沒有人能看見這樣的段晟軒了,段晟軒的頭狠狠的低著:“該來的,總會來的,所有的賬,總需要一次算個清楚。”
陸離無言,氣氛微微有些尷尬,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陸公子終於開口,卻是頭也不抬,隻是靜靜的瞧著眼前的地圖:“段晟軒,你從來沒有什麼大事瞞著我,對吧?”
段晟軒一愣,手掌一滑,險些從桌子上滑下去,陸公子的薄唇輕抿,眼眸卻依舊沒有離開了位置:“當初母後派你來看著我的事情我知道,你喜歡小五的事情我知道,你再沒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了,對吧?”
段晟軒抬眸,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對……對呀,我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你那雙火眼金睛,這世上,我還真是不知道什麼事情能夠瞞過你的眼睛,怎麼了?”
陸離抬眸,又看了段晟軒一眼,嘴角有些不自然的動了動:“沒事。”聲音,卻是帶了兩分涼薄,段晟軒的手掌輕輕搓了一下,眼眸向著他處偏了偏,本來就是沒有欺騙吧,除了,那件事情之外……
士兵出門去找雀兒,小五的家中自然是找不到人,可惜了毛家藥鋪也沒有雀兒姑娘的身影,小五聽說陸離要找雀兒也是一愣,眼眸頓了頓,聲音帶了幾分慌張:“她沒有和陸離在一起?我今天一早上起來的時候家裏麵就一個人都沒有了,我還以為姐和雀兒都和陸離走了……”
士兵的頭垂了垂,畢竟隻是個找人的,也不知道多少消息,小五的嘴角抿了抿,瞧著眼前的士兵:“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士兵又在小五的麵前拱了拱手掌,開口道:“夫人,小的隻是傳個消息,其他的一概不知,若是如此,小的先回軍營通報消息了。”
小五點了點頭,眉頭,卻是不知不覺之間緊緊的鎖在了一起,晏秋從屋裏麵走了出來,瞧著小五焦急的模樣帶了幾分奇怪,開口問道:“怎麼了?”
小五的眉頭一直沒有解開,手掌卻也是狠狠的攥到了一起,嘴角一抿:“雀兒不見了。”
“雀兒?”
眼前,竟是不知為何,竟是浮現出哥哥走得時候的模樣,那樣的驚心,這個和哥哥有幾分相似的可憐的女孩,小五狠狠的敲了兩下自己的腦袋,實在是不想再想下去,牙齒咬得緊緊的,隻怪自己,為什麼睡得那麼沉,連大家都不見了都不知道。
春漪聽見了外麵的聲響,也向著外麵輕喊了一句:“怎麼了?”
晏秋拉著小五走到了屋子裏麵去,小五還是一副失神的模樣,春漪的眉心一蹙,帶了幾分焦慮,晏秋歎了口氣,瞧著眼前的姑娘:“聽說是什麼雀兒消失了,春丫頭你識得嗎?”
“雀兒?”春漪一愣,眼眸瞪得老大瞧著小五的模樣:“怎麼消失了?那天不還是好好的?”
小五搖了搖頭,牙又是緊緊咬了咬,春漪的眼眸轉了轉:“小五,你剛才不是說公主也不見了,指不定是公主帶著雀兒去了什麼地方?”
小五一愣,抬頭瞧了瞧眼前的姑娘,真是一孕傻三年,若不是春漪提醒,小五竟是忘了這一茬,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大家都不在屋子裏麵,若是雀兒和陸雪在一起,倒是放心了不少,可是,眼下,兩個人究竟在哪?
晏秋瞧著眼前的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自己卻也接不上話,隻是猛然聽見公主二字,再一瞧眼前的兩個人,麵上都是沒有什麼變化,不禁又是起了一點疑,卻又不好多問,隻是伸手拍了拍眼前的兩個姑娘:“早知道你們年輕人貪玩,可是公主這樣的稱呼可不是隨便給別人起的,若是被上麵的發現了,可是有可能會被殺頭的,你們兩個也要注意一點。”
聽了這話,春漪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再一瞧小五,卻是向著自己搖了搖頭,想來有些事情還沒有準備好究竟該如何和晏秋說,想來也是,當年自己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都是下了一跳,如今晏秋也算是上了年紀,在聽了這樣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若是在春漪的大日子裏麵出了事情……
春漪笑的咳嗽了兩下子,卻還是向著晏秋點了點頭:“嗯嗯,娘我知道了。”
晏秋一愣,卻猛然覺得心中一暖,伸手抱住了春漪的腦袋臥在自己的懷中,嘴角含笑,雙眸微微合了合:“乖女兒,我這輩子第一次有個女兒,雖然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隻有一年,卻是真的把你當做我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到了夏家,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春漪被她抱在懷裏,卻還是使勁的點了點頭,小五瞧著眼前的這一幕抿了抿唇角。
晏秋抬眼,緩緩開口:“我這輩子,有你和小五兩個女兒,也算是值了,這一年,是我活到現在最開心的一年。”
“大姨,你以後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開心的。”小五瞧著晏秋,三個人便這樣瞧著,快樂的日子,哪怕多停留一秒,對於眼前的人來說,也是好的。
小五咬了咬自己的唇角,可是,這樣的日子裏,雀兒,你在哪?
如果陸離知道雀兒丟了,一定會派人去找,小五此刻,卻不知道究竟是該期待雀兒被抓住還是期待雀兒不被抓住,若是抓住了,又會是一顆新的棋子,戰場太亂,沙場太亂,亂的小五實在看不清楚,隻能這樣瞧著一個個無辜的生命,一個個無辜的人在自己的麵前離去,血淋淋的離去,讓她瞧不見邊,曾經,她不知道什麼是死亡,救死扶傷是她的天職,可是她還沒有來的及習慣,命運就和她開了一個玩笑,這樣的亂世,這樣識人命如草菅的亂世,若是沒有戰亂,一起又是多麼的完美。
小五兀自的歎了一口氣,抬眼又是瞧見了春漪的模樣,春漪的手掌輕輕摸在小五的小腹上,嘴角輕勾,劃出一絲笑意:“小五姐,雖然我知道你肚子裏的孩子是個龍種,可是,我可以做她的幹媽嗎?”小心翼翼,卻滿腹期待,小五笑笑點了點頭:“什麼龍種不龍種,這是我晏小五的兒子,你的幹兒子!”
春漪笑笑:“小五姐,若是個姑娘呢?”
“姑娘?那性子最好隨陸離,要是像了我,變成一個太倔強的女漢子,那可就糟了,哎喲……”話音剛落,小五的眉心一皺,春漪一愣:“怎麼了?”
小五向著後麵靠了靠,手掌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嘴角的笑意帶了兩絲無奈:“這小家夥,踢我呢。”
春漪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音來,也偏過頭瞧了瞧晏小五,嘴巴張了張,道:“這模樣瞧著,倒是八成是個像小五姐的幹女兒。”
小五嘟了嘟嘴巴,臉頰朝向了別處,手掌在小腹上麵摸了摸,唇角,卻在不自覺之間向著上麵揚起,這一刻,實在是太幸福。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春漪瞧著銅鏡之中的自己,突然有些緊張,手掌緊緊的攥成了拳頭,嘴巴嘟了嘟,眼眸瞪得大大的,像是給自己打氣,這一天,是屬於她毛春漪的一天,這段回憶,是屬於她毛春漪最珍貴的回憶,眼前的視線一點點被遮擋,雖然沒有鳳冠霞帔的華貴,卻也要這樣好好的美美的嫁出去,小五瞧著他的模樣,卻突然有兩分羨慕,自己和陸離,連個正式的儀式都沒有,不過是一件紅衣,一頂轎子,還有一個破破爛爛的書生,也不知道,當初究竟是什麼,讓自己動了心,他說,會給她最好的鳳冠霞帔,那他可知,她真的好想那一天,快點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