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裏傳來空姐甜美的嗓音,“女士們,先生們,飛機正在下降。請您回原位坐好,係好安全帶……稍後,我們將調暗客艙燈光,謝謝!”
程芸汐望向窗外,大片的浮雲從她眼前飄過,似乎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可是那些白色的稀薄之物,卻又顯得極其飄渺。她低下頭,隱隱看到一片蜿蜒,是滾滾的長江水,又有許多高樓大廈矗立起來,高高低低的樓宇似乎就在眼前。隻需一眼,程芸汐就可以看出這個城市的變化。她記得,五年前她離開的時候,W市遠遠沒有這般繁華。
隻簡單紮了一個馬尾,有幾縷發絲滑落,她卻無暇顧及。飛機越來越接近大地,她身上的亢奮細胞似乎蘇醒,然而心裏卻升起了一股極淡的惆悵。五年了,她終於回來了,回到了這個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
摸了摸手腕上那個翠綠色的翡翠鐲子,原本就細膩的質地,這些年愈發有光澤。當年,程母套在她的手上,輕聲說著----“大人的事你別太在意,在那邊好好照顧自己。你看這翡翠,玉質細膩,飄翠著綠色。人若戴著,配著它獨特的氣質,就顯得含蓄韻致、高貴大方。古話說“君子之德比於玉”,純正通透、謙和誠信、溫潤厚道都是極好的品質,媽媽想要你成為心胸開闊的恬淡之人。”
那一年,程母說著那些話,眼裏卻布滿血絲,眼角的皺紋更是一夜之間長了許多。她的媽媽,養尊處優多年,氣質恬靜,麵容安然。可是那個時候,卻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十來歲。然而悲傷過後,她媽媽卻是冷靜的對她說那些做人的高貴品質。
那是程母最喜歡的鐲子,放在錦盒裏珍藏著,從來都舍不得戴。卻在程芸汐離家的前一天,戴在她的手上,教導她要學會寬容省……
踏出機艙的那一刻,一陣大風撲麵而來,空氣裏混雜著這個城市獨特的渾濁味道,一瞬間就砸向了程芸汐。有一股氣流湧上麵頰,鼻尖開始有酸意聚集。緩緩伸出一隻手,卻是什麼也抓不住;可是緊緊捏成拳的手心裏,那一點點空氣,卻是證明著----她回來了!五年之後,她,程芸汐,終於回家了!
踏著穩健的步子,走下舷梯,然後是通道。
熟悉的鄉音環繞著她,有笑鬧聲,有壓抑的啜泣聲,有人奔向愛人的懷抱大聲的尖叫著……笑紋不禁爬上了她的嘴角眼眸,麵容不自覺的也鍍上一層淺淺的笑意。
W市的方言偏低沉,從小溫安安就經常跟程芸汐抱怨,她們的方言沒有普通話婉轉輕柔。不過很多年之後的今天,程芸汐再次聽到,卻是覺得親切悅耳,心裏緩緩有暖流經過。遠遠地就聽到某個女生尖細的嗓音,“芸汐,我們在這裏!這裏。”
才剛剛想起她,耳邊就傳來了她的聲音。程芸汐低頭淺笑著,把那一縷不聽話的發絲繞到耳後:這個溫安安,五年了,還是一幅精力旺盛的樣子,光聽聲音就知道,她是多麼的健康。偏偏那略顯淑女的聲音,與她的性子,十分不符。不用抬頭,程芸汐都能夠猜到,此刻,溫安安一定是踮起腳尖,朝著她擺著手,嘴巴快速的一張一合,五官就顯得有點扭曲;不過那常年供血太足的紅蘋果般的鵝蛋臉上,一定有著極其吸引人的笑容,如孩童般純真率性,而且眼底,應該是一片清澈,如汩汩小溪流過般,給人帶來清新而舒爽的感覺。
程芸汐低頭慢慢的走著,暗自拿捏好情緒。她抬起頭來,遠遠地就看到溫安安、何新宇以及丁晨穎站在一起。在抬頭的瞬間,程芸汐呈現給他們的,就是從小就刻在他們腦海裏的,露出八顆牙齒的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