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景不長,荷花回家後還沒高興多久,齊錦棠就接到了一封家裏來的信,上麵寫著齊夫人聽說荷花有孕,十分高興,知道小兩口肯定對生孩子帶孩子的事兒一竅不通,所以已經收拾行李準備南下來幫忙。
荷花從理智上講認為讓齊母來是正確的,一來齊錦棠和自己對這些真的完全不懂,身邊有個老人幫襯著是件好事,二來這說不定也是齊母願意與自己和解的一個訊號。
但是從感情上說,婆母再好也不是自個兒親娘,一不敢頂嘴,二不敢指使,三爺不敢反駁。生孩子坐月子本來就是想圖和舒心,自個兒親娘在身邊,閨女想吃啥給做啥,換做是齊母進來問:“荷花你今個兒想吃什麼?”荷花肯定不好意思七個碟子八個碗地點,就隻能說:“我都隨便的,娘做什麼我吃什麼。”
但是不管怎麼說,齊母的到來已經是無法更改的了,看著日子一天天臨近,荷花心裏毛毛的又不敢表現出來,隻能把下麵的人指使的團團轉,收拾屋子、灑掃衛生,幾乎把能想到的全部都做了個遍。
雖然荷花做足了思想準備,也下定了要與困難鬥爭並且要逐步感化齊母的決心,但是當齊母真的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就發現自己的想法實在是太幼稚了。
齊母一進門就直奔荷花的肚子來了,連一年沒見的兒子都沒多看半眼,伸手就把荷花的肚子正反摸了兩圈,十分滿意地點點頭說:“男孩肚子尖,女孩肚子圓,摸著像是個大胖孫子。”
荷花聽了這話頓時滿頭冷汗,不過也算是看清楚了,人家就是衝著孫子來的。
摸過肚子之後,齊母先讓丫頭們把東西都收拾進去,然後在主位坐定之後,扭頭對齊錦棠道:“雖然荷花的身孕已經快五個月了,但是你們年輕小兩口,還是需要多多注意的……”
荷花開始沒聽懂這是什麼意思,有些迷茫地看向齊氏。
齊母見隱晦地說聽不明白,就幹脆直接道:“你們小年輕的,正是火力旺盛的時候,你如今有身子不方便,讓棠哥兒搬出來睡比較好。”
“……”荷花沒想到齊母剛一到家就開始這樣大刀闊斧的動手,扭頭去看齊錦棠,見他也是一臉的驚訝,但是眸子裏透出來的還有幾分無奈。
荷花見狀轉過頭來,衝著齊母點點頭說:“娘是過來人,比我們懂得多,我都聽娘的。”
齊母聞言臉色稍微好轉了一些,也差不多到午飯的時候了。
廚下抬了食盒進來擺飯,齊母又對吃食一頓品頭論足,最後幹脆把廚子叫出來訓誡道:“從今個兒開始,驢肉、馬肉、兔肉、狗肉、螃蟹、豬頭肉、鴨子、雞爪、魚肉、雞脖子、豬腦子、什麼水蛋、毛蛋、黃鱔、泥鰍,統統都不許上桌。”
飯後又對荷花好生叮囑了一頓,比如在屋內的舉動要輕,不能隨意挪動桌椅擺設,以免驚動胎神;不許動刀箭針線;不許釘釘子;不許坐在房簷下。城裏如果有人新婚或是門麵開張也都不許湊前兒,更不能隨便去什麼寺廟,以免有什麼不必要的衝撞。
荷花對這些迷信的東西自然不以為然,但是又要做出虛心受教的模樣,拉著苗兒和小真過來道:“你們兩個陪我一起記著,我從懷孕以來,這記性似乎就十分不好,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丟三落四的。”
齊母聞言道:“這倒也是常見的,有些人有身子了就是這樣,讓丫頭們記著也好,省得你勞神。”於是轉向苗兒和小真交代道,“你們兩個既然是貼身伺候的,就得事事小心,千萬不能毛手毛腳地犯了忌諱。”
荷花趁機借口困倦,讓白芷扶著自己回房躺著。
齊錦棠偷偷溜進來,坐在床邊伸手幫荷花揉著後腰和腿腳。
荷花輕輕抬腿踹他道:“娘今個兒說了什麼你沒聽見?說了讓咱倆分房睡,你還溜過來幹啥。”
“青天白日的,還不許過來看看媳婦?”齊錦棠挑眉道,“這可是明媒正娶回來的。”
“又耍貧嘴。”荷花輕啐道。
“沒事兒,等晚上娘睡著了我就過來找你。”齊錦棠這麼說著,也著實這麼做了,每天晚上等齊母屋裏熄燈之後,他就悄悄摸上樓去給荷花按摩一番,再摟著荷花已經凸出來的肚子入睡,第二天一早,趕在齊母起床之前,他就要早早兒地起來,回房再補個回籠覺。
荷花雖然心疼他每天早晨的一番折騰,但是又不願意自個兒一個人睡,隻好就這麼糾結地拖著。
齊母頭一天點了幾把火,見兒子和兒媳都乖乖兒地聽話,心裏十分舒坦,後麵的日子就也沒怎麼過多的刁難,再說荷花好歹還有著身子,她最多嘮叨幾句,也不敢有什麼別的舉動,雖說這個媳婦看著還是不太符合自己的標準,不過現在說什麼也都晚了,能抱孫子的喜悅基本壓到了齊母對荷花的不滿,加上荷花在齊母麵前都溫順乖巧,所以日子過得十分平靜。
但是有人似乎就看不慣荷花的日子過得太悠閑,這天早晨剛用了早飯,齊母破天荒地誇了一句:“今個兒早晨的粳米粥熬得味兒不錯。”
齊錦棠高興地說:“今個兒熬粥的廚子有賞。”
荷花也覺得今日的粥十分軟糯,又有一股子米香的味道,喝了一碗覺得還有些意猶未盡,難得地主動要求加一半碗粥喝。
要知道荷花從懷孕開始胃口就不好,湯湯水水的還勉強能多喝點兒,飯菜幾乎都吃不下去什麼,為了哄著她吃飯,家裏上下可是費盡了心思,今天居然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竟然自己主動要求盛粥。
齊錦棠見狀越發高興了,對下麵道:“把今天熬粥的廚子叫過來,爺要再賞一份兒。”
小丫頭剛出去片刻,門簾子就是一動,荷花還心道怎麼買得這樣順利,誰知道進來的卻是丫頭半夏,連滾帶爬地進來,趴在地上就先磕頭,然後抬起頭露出一張被哭花了的臉。
荷花被嚇得人往後一仰,吃早飯的時候坐得都是繡墩,後麵沒有椅背。還好齊錦棠眼明手快,隔著兩個人伸手撈住了荷花。
齊母氣得開口就罵:“這是哪裏來的不懂事的丫頭,弄成這麼一副鬼樣子是要給誰看?”
半夏被齊母嚇得一個哆嗦,不過這會兒她也顧不得臉麵了,哭著爬道荷花腳邊,抓著荷花的裙擺嚎啕大哭,“奶奶,您要給奴婢做主啊。”
“你哭了半天,我連你為什麼哭都不知道,我如何給你做主。”荷花皺眉,揮開她又身上來的手,不悅道,“你有事兒說事兒,別跟我這拉拉扯扯的。”
“奶奶,表少爺、表少爺與奴婢……那、那什麼,然後現在奴婢有身子了,表少爺如今找不到人在哪裏……奴……奴婢、奴婢也是沒法子了才來求奶奶的……嗚嗚……奴婢也沒有奢望,不求能做正房,隻願意做個姨娘服侍表少爺……求奶奶成全……”
“你一個大姑娘家,做出這種事情來好不要臉,還要求誰成全你?”齊母忍不住罵道,她最瞧不上的就是這種遇到點兒事就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妖精,齊老爺的兩任小妾偏還都是這樣的人,這會兒見到半夏這幅模樣,心裏就先起了厭棄。
荷花一言不發,隻聽著齊母發落。
半夏原本以為荷花年輕應該好說話,過來哭著求幾句,讓自個兒帶著孩子過了門兒,今後好歹日子也有個依靠,也不用再伺候旁人,可是沒想到荷花壓根兒不搭理她,而齊母此時卻是得理不饒人,一定要問出個子醜寅卯來。
“我……我……”半夏一張臉漲得通紅,被齊母幾句話問得啞口無言,幾欲羞憤而死。
“你現在擺出這麼一副後悔的樣子給誰看,當初那麼大的膽子,這會兒怎麼認慫了?”齊母翻了個白眼兒說,“我聽說你爹娘和哥哥、弟弟都是老實巴交的人,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賤蹄子……
荷花扭頭的空檔看到齊母眼中閃過感興趣的光,於是忽然抬手揉了揉額角說:“娘,我今日似乎有些頭疼,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住,你們說你們的,我聽著就是……”
“你若是累了就好生回去歇著,坐在這裏能休息得好嗎?這點小事還是難不倒我的。”齊母果然開口讓荷花回去歇著。
荷花趁機道:“娘,您瞧,我如今身子越來越沉,連坐在這兒都有些累得慌,對家裏的這些事兒更是力不從心,我一直想提這件事兒,想把賬本兒和家裏都交給您管,你知道您覺得怎麼樣?”
齊母果然沒想到荷花會這樣大方,而且居然沒用自己說什麼,就把賬本兒也一起交上來了,不過嘴裏還是客氣了幾句,然後接過賬本說:“你如今精力不濟,我先幫你管管,等你生下孩子、身子也恢複的差不多了的時候你再拿回去。”
荷花看都沒看跪在地上的半夏,搭著苗兒的手起身兒回屋歇著去了,齊錦棠見這裏也沒自己什麼事兒,跟齊母說回去歇午覺,又摸去荷花的床上摟著老婆說話兒去了。
齊錦棠從後麵摟著荷花的腰,如今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他最喜歡在上麵輕輕撫摸,總是說說不定兒子就能感覺到他。不過他今天似乎特別熱情,摟住荷花就扭頭噙住了她的耳垂,吮了兩口才意猶未盡地放開,貼著荷花的耳邊問:“你今個兒怎麼這樣大方?”
“你是說賬本兒?”荷花笑著說,“你以為我願意管那勞什子?娘既然想要就給她去管,兩個人皆大歡喜,左右你沒有兄弟爭家產,娘又不是個花錢沒數的人,指不定比我管的時候還省錢呢!”
荷花這話很快就應驗了,但是應驗的方法讓齊錦棠十分接受不了,他經常要夜裏看書或是看些沒處理完的公文,擱在以前,荷花總是讓下人給他單獨做夜宵,每天換著花樣兒地做。
可是齊母管家了之後,說每天灶上還要留著火太浪費,讓廚下蒸了許多饅頭、花卷兒之類的放著,誰夜裏餓了便就著醬菜吃幾口。
還有平素書房的紙張,荷花也從來都不限製他,隻吩咐了一個小丫頭細細照看,紙張每日都有人添,總是用不光。可是齊母管家之後,所有他團了扔掉的紙,齊母都要著下人撿起來,捋平上麵的褶皺,把沒寫字的地方裁下來,剩下的拿去坐鞋底或是別的什麼。
雖說這樣勤儉算不得什麼錯處,但是齊錦棠並不喜歡自個兒閑時寫的東西被人反動,哪怕那些丫頭小廝都不識字也不行,但是又不敢去跟齊母對著提意見,隻得每每寫了東西不滿意就直接燒掉,弄得書房裏成日介一股子燒東西的味道。
時日久了,齊錦棠跟荷花單獨相處的時候就少不得要抱怨幾句,荷花就隻微笑聽著,也不發表什麼意見,聽他倒幹淨了苦水,才丟過去一個安慰的眼神兒,“娘勤儉持家慣了,你也就別太計較了,其實咱家廚下蒸的饅頭挺好吃的。”
“……”齊錦棠半晌無語。
“表叔那邊的事兒,你到底打算如何處置?”忍了好幾天,荷花終於主動提起了這件事,“我記得原本齊鵬剛來的時候,是個看起來很老實的孩子,這怎麼才不到半年就……”
上次因為半夏有身孕在身,所以雖然口頭上訓誡了一番,卻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懲處,而齊鵬更是覺得自己逃過一劫,所以荷花才有此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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