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韓紅佩就來了,荷花正在盯著廚下準備吃食,齊錦棠他們今日去看的地方比楊梅林還遠很多,那種四下不挨著的地方中午肯定是找不到地方吃飯的,想著衙門的幾位大人都要跟去,荷花幹脆讓廚下做了幾個量多的菜,一股腦地打包讓下人帶著,還另外帶了些水果和果酒,免得到了地方什麼都找不到。
韓紅佩見狀幹脆道:“不如咱們也帶著吃食,中午在楊梅林那邊直接用了再回來。”
“都是些家常菜帶去吃和在家裏吃有什麼分別。”荷花原本想說還不如去山上燒烤,可是又怕周夫人吃不來那種東西,尋思片刻道,“咱們先去客棧找周夫人,商議出來中午要不要在山上用飯,然後吩咐下人去準備,咱們先去山上玩兒,午飯之前叫他們送上去不就得了。”
“對對,你這個主意好,免得周夫人有旁的安排,那樣咱們就太過自作主張了。”韓紅佩聽了連連點頭,然後對荷花道,“妹妹你對我著實太好了,這樣的好事兒都要叫上我,不過那個周夫人好不好說話?我怕我不會說話到時候得罪人,反倒牽連了你。”
“那周夫人很是爽朗的一個人,一點兒也不做假,十分真性情,我尋思著你應該能相處得來,不然我也不會叫上你了。”荷花安慰道,“時候差不多了,我去換身兒衣裳咱們就走。”
齊錦棠騎馬,荷花和韓紅佩坐的馬車,一起來到客棧,衙門的其餘幾位大人都已經在客棧一樓坐著喝茶,見齊錦棠到了都迎出來請安行禮。
馬車直接被趕到了後院兒,荷花剛下車就見周夫人已經領著丫頭從後樓梯下來,這一處院子是專門給女眷行走的,所以十分清淨。
荷花和韓紅佩迎上去行禮,然後道:“紅佩姐姐剛才提議,不知道夫人今日有什麼安排?若是整日無事,咱們不如讓下人準備些吃食,咱們在山上用過午飯再下來,不知道您以為如何?”
“我能有什麼事兒,你提的這可是個好主意,不過若是弄個廚子上山做菜就沒意思了,還不如回來吃。”周夫人聽了這主意果然十分高興,但是隨即又有些為難起來。
“我倒是有個主意,隻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吃得慣。”荷花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我家裏是東北的,從小住在山腳下,我們平時會去山上打、獵野兔,就地生火烤了吃,我尋思著,咱們是不是能帶個炭爐上山,著下人弄些羊肉、鹿肉、野雞、野兔什麼的,讓人收拾了,咱們三個擇一處風景好的地方,一邊兒說話一邊烤著吃,就是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吃得慣……”
荷花話沒說完,周夫人就已經連聲說好,笑得眉眼彎彎地說:“還是你年輕所以點子多,這主意極好,這就著人去準備。”
韓紅佩聞言一把攔住道:“您既然到我們清溪縣,那就該我們多盡地主之誼,而且縣城裏哪裏賣什麼他們也都不熟悉,這件事兒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都吩咐妥當,咱們三個就坐車上山,樂嗬咱們的就是。”
荷花也不與韓紅佩爭搶,周夫人見狀覺得這二人的確是關係比較親厚,不像是來請托辦事的,便也不再矯情,點點頭道:“那好,若是以後有機會你們來找我,到時候我再好好做東招待你們。”
韓紅佩對身後跟著的丫頭叮囑了幾句,那丫頭連連點頭,笑著說:“夫人就放心好了,奴婢一定辦得妥妥當當的。”
荷花想著吃燒烤怕是要口渴的,又叫住那丫頭吩咐道:“記得多備點兒香料和喝的東西,不許帶酒上去。”
“是!”丫頭應諾著走了,三個人上車朝楊梅林出發。
出了城之後,周夫人就把車窗的簾子撩了起來,別在一旁的掛鉤處,盯著外麵看個不停,不住道:“南邊兒的景色果然與北邊兒大不一樣,雖然沒有北方山的高大巍峨,不過卻也別有一番味道。”
“都說南方的山要在蒙蒙煙雨中看著最是動人,不過那飛雨的季節卻著實讓人頭疼,倒不如這樣晴好的天氣來得舒服。”荷花笑著說,“在北方過慣了,冷不丁來到南方過冬,我可是嚐了那滋味,隻覺得渾身都不得勁兒。”
“南方不是該比北方暖和嗎?雖然我冬日裏沒來過,但是每次來都是越往南走越熱的。”周夫人有些奇怪地問。
“南方的冬天雖然外頭沒有北方冷,但是屋裏卻也不暖和,還時常陰雨連綿,而且北方的屋裏都是有火炕的,南方卻大多睡床,攏個炭爐,弄個湯婆子最多了,屋裏總是冷得讓人坐不住似的。”荷花搖搖頭道,“這好歹我家還燒得起,換做尋常人家,就隻能忍著凍了,聽說南邊兒幾個道服,年年都有凍死的人。”
車廂裏的氣氛頓時壓抑下來,荷花連忙道:“都是我不好,看我這說的是什麼話。”
“去年冬天可凍死人了?”周夫人卻沒岔開話題,緊跟著問。
韓紅佩見荷花尷尬,忙接過話題道:“去年沒凍死人,齊大人改了賑災的法子,把那些個無家可歸的人都集中到了一處管著,有人給做飯也有棉衣和棉被,所以都平安地過冬了。”
周夫人聞言笑笑,“齊大人年輕有為,昨個兒我家老周回去也很是誇讚呢!”
“不敢當,這本就是身為父母官應該做的事情,可不敢擔這份謬讚。”荷花連連謙虛。
“雖然是父母官的本分,但是卻有多少人做不到,所以如今這天下,能做好本分的,就已經是極好的官員了。”周夫人忽然感慨了這麼一句。
荷花和韓紅佩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周夫人見狀又是一笑,伸手拍拍坐在自己身邊的韓紅佩道:“你們都不敢開口,我說什麼你們又拘謹,不說這個了,我聽說我們來之前,縣裏發生了一件人命案子,你說給我聽聽可好?”
韓紅佩沒法子,隻得把那個命案從頭到尾大致說了一遍。
周夫人似乎著實感興趣,還追問了好幾個細節的問題,聽罷之後感慨地搖搖頭:“話本子和戲曲裏常有這種落魄小生和富家千金的故事,一個個兒被寫得蕩氣回腸,讓人心生向往,可是實際上誰能看見這些個屈死的事兒。所以說。老祖宗說的門當戶對還是很有道理的,至少不會太過離譜。”
“正是這樣說呢!”韓紅佩笑著搭話,“話本子和戲文裏,都是到兩廂情好就完了,可這成親可是為了在一處過日子的,一邊是個窮小子,一遍是個富家女,怎麼可能過得到一處去,早晚是要出麻煩的。”
荷花見她二人聊得投契,臉上掛著笑意隻在一旁聽著也不插話,就這樣,很快就到了楊梅林子,苗兒去把林子裏幹活兒的人都叫道一處,打發他們都遠遠地避開了去,然後上前收拾了草棚子,擦了桌子和凳子,這才請三位夫人過去。
周夫人果然是個活潑的性子,雖說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年紀了,到了山裏竟跟個小姑娘似的,看到什麼都稀奇,淨往那林子裏走,偶爾發現幾朵不認識的野花,也要采回來讓丫頭找東西插著。
等她把周圍都轉了一遍,新鮮感過去的差不多了,這才走回棚子裏坐下,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臉頰又熱又曬的微微發紅,眉眼帶笑地說:“這地方真好,我以前跟著老周去別處,都隻給我往什麼院子、莊子裏麵領,看那些個假山、亭子、池塘,著實的無趣,還是這山裏真實的花草樹木讓人舒心。”
“周夫人這是因為以往沒見過罷了。”韓紅佩笑著說,“我們看慣了這些東西,卻是不覺得稀罕。”
“人可不都是這樣,隻看著別處的風景好,身邊的卻總是不放在心上。”荷花一遍抿著茶一遍接話。
“這話說得很有禪機。”周夫人拿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喝了兩口茶坐下歇著,手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著扇子。
坐了沒一會兒,路上就又來了兩輛馬車,荷花眼睛最尖,遠遠地就看見是韓紅佩家的,起身兒用手遮住陽光又看了看,“果然是紅佩姐姐調教出來的丫頭,辦事就是利落,這麼快就來了。”
“靜佳這丫頭,雖然算不得聰明伶俐,但是好在辦事細心可靠。”韓紅佩被誇了一句很是受用。
馬車停下來之後,幾個丫頭下來開始往外拿東西,竟是連長桌都帶來了一個,隻不過桌麵一頭挖了個孔洞,中間正好能放下一個炭爐,孔洞上架著一個網格細密的鐵架子,桌子放好之後,一個個食盒被從車上抬了下來,羊肉、鹿肉、雞肉、兔肉、番薯、芋頭、甚至還有茄子、嫩瓜等等物件兒,一盤盤地切好擺得整齊,放了慢慢一張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