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十九年的冬仿佛特別的長,已近三月末的時節了,祈國國都華京城內卻突然下了一場百年罕遇的大雪,紛紛揚揚的雪花瞬間便傾覆了整座城。
當夜半,本該是好夢正酣的時候,然而威遠侯府集英堂的瀟湘居裏卻是一派燈火通明。
穿過四扇紫竹屏風,隻見那半掩的珠簾內,裏屋東北角那精致秀美的拔步床前正倚坐著一個美婦人,正是威遠侯夫人葉氏葉瀾依。在她身後還站著一個婆子並四五個大丫鬟,床邊兒的矮幾上正放著一碗已經不見熱氣的藥。
寒夜如許,葉氏此刻卻不能安眠,許是熬夜的緣故,她的麵色比之往常更白了三分,現下正眉頭深鎖地盯著床上躺著的人。
窗外寒風烈烈,屋內卻暖香四溢。
上好的銀霜炭盈滿鎏金三足大熏籠,四盞高架輕紗蝴蝶宮燈照得屋子裏熠熠生輝。暖黃的光亮透過蔥綠色的紗帳,照在床上躺著的女孩臉上,肉眼可窺的姣好麵龐上,如今卻是麵色青白,冷汗涔涔。
下邊腳踏上跪著一個半大的丫鬟正不停地在給她擦汗,靠得近了隱隱好像還能聽見床上之人牙齒咯咯作響的聲音,看上去似乎被夢魘住了一樣。
葉氏見狀更覺六神無主。
嚇得一邊哭一邊不停地喚著女兒的名字,但無論她怎樣叫喚,床上之人就仿佛聽不見她的聲音一樣,始終不曾睜不開眼睛。
葉氏身後的嬤嬤安氏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夫人且寬心,大姐平素身子並無什麼不妥,想是今嚇著了,幸虧如今東霜亭那湖裏的冰並未化開,又有雪托著,大姐穿的也厚實,所幸隻是受了輕傷,大夫不都了夜裏可能會熱但並無大礙麼,您可需得保重自己,別大姐醒了您卻病了。”
這安氏乃是現任威遠侯洛崢的奶娘,如今正是集英堂的管事嬤嬤,平素便忠心妥帖得很,是以葉氏對她的話多能聽得進去。
可如今洛青染好好的在園子裏賞梅竟然掉到湖裏摔昏了!寒地凍的,人被帶回來就病了,夜裏又了高熱遲遲不醒,葉氏怎麼能不著急。
其實她們不知,並非是洛青染不想醒,而是此刻她確是被魘住了心魂。
她意識迷離,仿佛是置身夢中,又好似身在現實,飄飄蕩蕩間竟看見自己正跪在未央宮的正殿裏。
此時,前朝正在舉行新帝的登基大典,正是舉國歡騰的時刻,她卻孤身一人跪在這形似冷宮的華美宮殿裏聽取新帝給她的判決。
傳旨的內侍已經走了,洛青染仿佛失了魂一樣跌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
什麼?鎮北將軍威遠侯一家通敵叛國?簡直滑下之大稽!
父親平生最重忠君愛國,何以這樣不實的讒言會落到他的頭上?怕是朝中有些奸佞人看不過他們家獨得聖寵,所以詭言陷害。
不行,她得找墨凜清楚才行,墨凜向來最聽她的了。
思及此,洛青染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腿軟得不成樣子,幾次奮力掙紮才終於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
正想趕緊去找墨凜時,卻見二叔家的堂妹洛文嫣盛裝款步前來,在洛青染愣怔間突然難,命令親隨按住她的身子,然後親手給她灌下了祈國皇宮秘製毒酒春日醉。
一切都快得讓洛青染來不及應對。
皇宮秘製毒酒果然不凡,不過一瞬就已毒,洛青染五髒六腑登時痛如刀絞,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她從親近,愛護有加的親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