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邊一抹彩霞,在落日映照下,仿佛血染的布匹,彤紅彤紅的。海風略帶腥鹹,拂過李禪的麵龐,使他稍感清醒。李禪伸手在地上一按,站起身來,長長呼吸一口,將腥鹹的空氣納入胸中,轉身重又回到地宮。
地宮陰暗屈曲,與適才進來之時相比,並無分毫差別。李禪摸黑到了地宮深處,閃身進入石獄。逼仄的走廊兩旁,燭台上餘燭仍在。李禪摸出火折,點燃一支蠟燭,蠟燭火光雖然昏暗,但在這黑咕隆咚的石獄當中,卻也將人因黑暗而產生的不適一掃而空。李禪取下蠟燭,一間一間石室探查過去,找到第十七間石室,總算略有所獲。在靠右側的石壁之上,他發現兩個殘字,一字為“口”,一字為“戈”。不消說,這間石室,便是之前關押梁惠王的監牢。在這兩個字旁邊,又比之前多出來兩個,李禪識得多出的“故鄉”二字乃是梁惠王的筆跡。
故鄉。
梁惠王的故鄉在鶴溪,離此地千裏之遙,乃是一個古鎮,貫通東西,鎮雖小,人卻不少,尤其過往客商,多會在此駐足。鶴溪隻有一條青石小街,石街兩側鋪麵林立,各地雜貨在此處均有買賣,無論店主做的是什麼生意,都是財源廣進,富比陶朱。所以這個鎮上唯一一個賭坊日日爆滿。
銀月賭坊。
銀月賭坊自開業以來,從未接待過這樣的客人,不管賭什麼,賭多少,都隻贏不輸。雍老板額頭上已經滲出冷汗。賬房盧先生方才進來第三趟了,盧先生顧不上掀布簾,快步闖進密室,腳底一個踉蹌,一跤摔倒在地。也顧不上喊疼,從地上爬起來便道:老板,今日進帳,已盡數輸給那臭小子了。雍老板在木椅扶手上一撐,站立起來,來回走動兩步,喘口氣道:兩千三百五十六兩三錢?
盧先生一愣,繼而點頭道:老板精明過人,確是兩千三百五十六兩三錢,毫厘不差。
雍老板抬手一指簾外,急急邁出兩步道:走,看看去。
賭坊內人頭攢動,一幹賭徒早已無心向賭,都圍在一個年輕人身後,興高采烈看著、叫著,仿佛贏錢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那個年輕人微微一笑,順勢要攤開手上骨牌,賭徒全都停止喧鬧,屏住呼吸,一動不動,伸長脖子,都想看個究竟。年輕人骨牌一攤開,眾人齊齊喧嘩,果然好牌!隻這一局,便贏得白銀一千三百兩!莊家雙手顫抖,心情無論如何難以平靜。年輕人懶懶地道了一句“繼續”,將贏來的銀子盡數推到賭台中央。
雍老板撥開眾人,上前一步道:這位小兄弟今日收入不少,可否明日再來?
那年輕人指了指門外立柱上的楹聯,笑道:銀月賭坊不是“喜迎四海賓客,笑納八方朋友”麼?
眾賭徒也附和道:是啊是啊,輸了就趕人走,這算哪門子規矩?
雍老板臉色一沉,冷冷道:你若是規規矩矩來賭,銀月賭坊自當喜迎笑納;隻是你使詐耍賴,銀月賭坊也當喜迎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