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揚,那年我們十四歲,你帶我看了最美的星空,飛揚,那時候你在我身邊,我不怕,我相信你,以後我也相信你。”
他在電話的另一頭,笑聲溫柔:“早點睡吧,過了這段時間,我就回來。”
一覺天明,若若無奈的看著我:“過兩天你就要去上班了,不去淘換幾身衣服?”
我一想,的確,而且哥哥似乎也要回重慶了,可不能再呆在若若家。逛了一天,手腳發軟,哥哥的電話來了,我隻能擰著添置的衣服,和若若依依不舍的說再見,然後屁顛屁顛回家去。
家裏一團亂,茶幾上的玻璃水杯落在地上,碎成渣了。陽台上水池裏的幾尾金魚,不曉得是被嚇死的還是怎麼,反正已經變得僵硬,有點發臭。
未來嫂子和我挽起袖子開始收拾整理,哥哥買菜煮飯。我說:“哥,我20號開始上班,公司就在若若家對麵,偶爾我可以在若若那邊留宿不?”
“可以,讓你幹媽給我打個電話就成。”
我憋憋嘴,這管製得,自由已經徹底沒有了。
在家窩了兩天,20號一大早,起床收拾利索,搭上開往渝中區的605路公交。狹小簡陋的車廂,擁擠熱鬧的人群,汗水香水的味道,是上班路上的全部。這種滋味不太好受,五月的重慶已經熱得有些難熬了,公交上居然沒有空調。我暈車暈得頭重腳輕,到了公司仍然覺得世界在繞著太陽穴轉圈。
部門經理是個長我幾歲的姐姐,生的精致骨感。她笑嗬嗬的安排我的位置,對我說著一些公司章程:“柳瑤,來公司第一天,有什麼不習慣的要克服一下,另外這裏是公司的規章製度,你先看看,等一下我給你安排工作。”我恍惚覺得這樣的感覺很熟悉。
那年我才六歲,剛上小學一年級。那一天早上,早早的被媽從被窩裏拽起來,迷迷糊糊穿上衣服,迷迷糊糊被灌了兩個雞蛋一杯奶。隔壁家六年級的姐姐已經站在門口,細聲細氣的說著:“阿姨,我來接瑤瑤了。”
那時候,並沒有家長會專程接送孩子上學放學,廠裏一貫的傳統,大些的孩子帶著剛念小學的孩子去學校,放學順帶再接回來,反正一個學校,路上有說有笑。接上一段時間,小孩子們自己就能組成個團體一起放學上學,說小玩鬧。
我媽給我背上一個小巧的書包:“瑤瑤,今天就正式讀一年級了,要認真聽老師講課,不可以開小差,對同學對老師都要有禮貌哦。昨天報名的時候,媽媽帶你去過教室了,今天你就和丫丫一起上學,放學了也要等著丫丫姐姐來接你,不能一個人亂跑知道嗎?”
我點點頭,隔壁家的姐姐姓陳,大人們一向叫她丫丫,我比她小了足足六歲,自然要叫她丫丫姐姐。她牽著我的手,從廠區宿舍,沿著一條石板的路走出去。走到五幢的時候,正巧遇上徐飛揚背著個書包,跟在另一個高年級的哥哥身邊,也是要去學校。
我和徐飛揚一起在廠區幼兒園玩泥巴,長了這些年,學前班雖然沒在一個班上,但是彼此之間還是很熟悉的。他衝著我笑嗬嗬的打招呼,哥哥姐姐們自然結成一路。從廠區宿舍一路走過來,我們上學的隊伍從四個人變成了一大群,從一年級到六年級都有。根據年齡和性別很快一群人又分成了幾個小集體。徐飛揚跟著一群男孩子一路打鬧,我和趙青還有幾個不算很熟悉的女孩子走在後麵。
九月天,太陽還有些火辣,從家裏到學校,一路走過廠區宿舍,走過廠區澡堂,走過廠房大門,走過被磨圓的石板階梯,走過集市,再攀上一段長長的階梯,走進一條窄窄的小巷。
小巷用青石板鋪路,一個又一個古早的木樓院子站在巷子兩邊。青瓦吊簷,門窗縫隙裏落著年成久遠的輕塵。門檻溜光,像是打著蠟,木門厚重,時開時閉,像是歲月老去般沉重的喘息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