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有大學畢業證的人,想要在這個社會生存,很難。我所做的輟學的決定,傷透了父母的心。繼我離開學校之後,我發現在家裏也無法多呆一秒。徐飛揚的身影在任何一個角落裏時隱時現,修長的背影,逆光的側臉,燦爛的笑容……處處都有他,揮之不去。可我,真的不想再去喜歡他,這種喜歡成為對我最大的折磨,每一分每一秒都讓我痛得無法呼吸。我甚至不敢睡覺,我怕我會沒完沒了的夢見他,我怕夢裏那個溫暖的他緊緊環著我時,我卻被天亮叫醒,那種天堂到地獄的失落,折磨得我痛不欲生。
我離開家的時候,媽媽什麼也沒有說,背對著我流淚。我說,媽,我不能這樣一輩子,我已經長大了,得去找份工作養活自己。放心吧,一有假期我就會回家的,而且我就在ZQ不遠的。
是若若的家收留了漂泊在ZQ的我。那時候若若的媽媽得離開ZQ去西安一段時間,她讓我住在家裏,也好給若若作伴。
大學的最後一年,若若成天宅在家裏,玩遊戲。我滿ZQ找工作,處處碰壁。最窮的時候,身上連公交車費都沒有,出門麵試全靠走路,有時候早上六點多就出門,沿著公交車行走的路線一直走,走兩三個小時,趕在九點之前到達麵試的地方,然後被拒絕。再一步一步走到下一個麵試的地方,然後繼續被拒絕。午飯對我來說,簡直是不存在的東西。我從來不知道我會如此倔強,那樣落魄,那樣難過的日子,寄居在若若家裏都不願意開口向她求助,更不願意讓家裏知道。大概因為生存得太過艱難,那段日子,我很少想到徐飛揚。我覺得,我大學輟學,比起他在一所不錯的大學念書到畢業,我是那樣的狼狽。我們已經不在一個世界了吧,應該說,這樣的我已經配不上越來越優秀的他了。他早就已經不是小學時候抄我作業,初中時候纏著我給他講解詩詞的那個孩子了。
好在,我嗓子不錯,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吧駐唱的工作,每天晚上十點到十二點,唱兩個小時歌,每個月有點微薄的收入。
晚上唱歌,白天四處碰壁的日子,總好過之前連飯都沒有的日子。至少,現在的我能吃飽,偶爾還能帶若若出去吃個大餐。十月,咖啡吧的老板娘發了工資,和我一起駐唱的男歌手林濤請客吃火鍋,我叫上了若若。
林濤背著吉他走在夜燈裏,帥氣得叫人炫目。我一直覺得他和徐飛揚有一點點像,眼睛大大的,笑起來很燦爛。可是,徐飛揚的眼裏是滿滿的陽光,不像林濤,每一天重複唱情歌的他,看起來總有些憂鬱。
那天吃完火鍋,林濤邀請若若去咖啡吧喝東西。若若大約最近遊戲過頭了,終於舍得暫時放開遊戲和我一起去看看我上班的環境。
林濤唱歌的時段是八點到十點,當然有時候他走得晚,或者我去得早,我們也合唱或者接替著唱一會兒。老板娘是個年輕女人,對我們的安排從來不幹涉,隻要台上有人在認真的唱歌就好。
我領著若若和林濤一起到咖啡吧的時候,老板娘正在張羅重新布置一下那個小小的舞台。鼓手和鍵盤手還沒有到,林濤看著三三兩兩坐著的客人,撓撓頭,抱著吉他就走上了舞台。老板娘招呼若若坐在一個角落的位置,請她喝東西。我躲到衛生間去化妝。
林濤唱歌,我聽過很多次,他聲音和他的樣子一點都不像,那樣年輕的他,唱歌卻沙啞而又滄桑。老板娘很喜歡他的聲音,他唱情歌很能觸動人的靈魂。
我化完妝,出來坐到若若旁邊,她已經和老板娘東拉西扯了很多話。咖啡吧的燈光昏暗得很,唯一的光源就是林濤,他撥動琴弦,吉他的和弦溫柔如水。
我以為他馬上要開口唱歌,他卻悠悠的開口說話:“這首歌,要唱給一個我最喜歡的女孩子。我想要告訴她,從她來到這裏以後,我的每一首歌,都在向她表達我的心意。今天,有幸邀請到她的好朋友來做個見證,見證這一刻,我對她的表白。柳瑤,二月十四,你會在哪裏,我的情歌夜夜為你唱起。”
那一刻,我恍然失措,像個迷路的羔羊。林濤溫柔的嗓音,咖啡吧昏暗曖昧的燈光,客人們驚訝的尖叫起哄,若若打趣的眼光,像是滔天巨浪,把我推往林濤編織而成的巨大網中。
我和我的虛榮掙紮對抗,對徐飛揚的喜歡一發不可收拾的跳躍而出,和我差一點淪陷在這一夜溫柔歌聲裏的脆弱撕扯。
一首歌的時間,那麼長,那麼短。吉他聲終結時一片靜謐,他捧著一束玫瑰站在我麵前,話筒在他唇邊,他低喃的唱著最後一句:“我會在今夜的夢裏等你。”
我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我根本控製不住。滿場寂靜,他笑得溫柔而寵溺,從他的眼裏,我看到的隻有自己。一起唱歌這樣長的時間,我能感覺到他一絲一絲慢慢透露而出的心意。我每一天都在試著去接受,可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用如此狂熱的方式來表白,讓我措手不及。
店裏的客人大聲的喊著:在一起!我卻連接過他捧在手裏的玫瑰都不敢。對徐飛揚的執著終於成了我的囚牢,讓我沒有辦法接受任何人的愛意。